唐门秘辛

    萧远赶到泸州,邱承志给他详细汇报了经过。

    邱承志每日往程章管家顾忠那里跑,慢慢知道了关于程章的一些往事。

    程章读书很好,武德六年考中秀才。唐初科考秀才一科要求对国家的有关大政方略问题作策论五篇,旨在选拔一些具有宏观全局意识的高级人才,因此对考生要求非常高。程章考取了秀才后,就进入泸州总管府担任司户。武德七年,泸州升为都督府,程章就成了都督府司户参军事。

    程章前途一片大好,准备继续考进士。可惜武德七年年底生了一场大病,在家休养,一直到了贞观元年。这年他的父母又先后过世,他在家守孝三年,就到了贞观四年。

    唐初的秀才极其难考,首先要被州府推荐,如果被推荐而未能得,所荐州长官甚至还要受处分,相当于州长官须为被推荐的考生背书(担保)。因此能被推荐且考上的人凤毛麟角,从武德年间到贞观初期,整个泸州、整个剑南道也只出了一个程章。泸州都督府极重视程章,程章休养、守孝期间,一应待遇都没有减少,都督府还多次派人上门慰问,程章的父母去世,泸州刺史还亲自登门吊唁。

    若不是贞观四年程章突然去世,程家本来能出一个进士的。

    程章父母过世的时候都不到知天命之年,程章自幼体弱,又生过大病,所以他在贞观四年去世,程家人虽然心痛、惋惜,但并不觉得太突兀。

    但在顾忠和邱承志一起喝酒的时候,顾忠喝高了,趴着桌子哭着说:“我劝过大爷多次,叫他远离杜夫人,他不听。若不是因为杜夫人,大爷现在还活着,他考上进士,光宗耀祖,多好,哪至于现在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大爷满腹的经论……他去得不值啊,呜呜……”

    邱承志问:“杜夫人是谁?”

    顾忠恨恨得说:“能是谁?还不就是大爷的好表妹,唐门掌门人的夫人杜若……杜夫人,当初是她毁了和大爷的婚约,令大爷、令程家颜面扫地。嫁给了唐岳,自己过得不好,又过来招惹大爷。她回了娘家,就派人偷偷给大爷送了信。我再三劝大爷不要去,大爷他不听劝,他不听我的劝哪……”说至此处,顾忠放声大哭。

    邱承志赶紧问:“那后来怎样?”

    顾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没办法,只得陪着大爷去,就在泸州城外那个荒废的土地庙,大爷从前门进去了,我就跑到庙后山的竹林里。后来杜夫人来了,她一个人进去了,那些人就等在外面……

    后来又来了三个人,不是,是一个人带着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先前等在外面的那些人就都跪了下去。我虽然能看清,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领头那人进了庙,跟着他的两个黑衣人就守在门口。不知怎么,不一会,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倒了下去,那两个黑衣人就把那些人一个个扔到马车里,两个人驾着两辆马车就走了。又过了一会,领头那人出来了,手里抱着杜夫人。杜夫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一动不动,就被塞进了马车。那人面朝这我这个方向的时候,我一下子认出了他,他就是唐门掌门唐岳。”

    “你怎么会认识唐岳?”

    “那年泸州杜家大小姐嫁给益州唐门三公子唐岳,万人空巷,我怎么会没见过?”

    “后来呢?”

    “唐岳带着杜夫人赶着马车走了,我赶紧跑进去,大爷他……”顾忠又痛哭起来。

    “大爷怎么呢?”

    “大爷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我赶紧把大爷背回了顾府。出门前大爷特意交待我,连夫人、二爷也不要告诉。事关大爷声誉,又怕惹来唐岳,我也不敢声张,只说大爷独自在外突然发病,被不知名的人送到街口碰上了才寻到大爷,请了郎中回来给大爷看病。大爷昏迷了六天才醒过来。醒来后,等大家都走了,夫人也不在的时候,大爷告诉我,他自知时日不多了,有一件重要事交待给我。他要我不要恨杜夫人,说当年杜大小姐是被迫嫁给唐岳,并不是有意要对不起他;说杜夫人几年前就留了东西给他,托他保留,等日后杜夫人的公子唐云亲自找上门,再亲手转交,他把这些交给我,托我保管。还要我严守秘密,一定是等着唐云来,万不可主动找上门。”

    “什么东西?在哪里?”

    “我答应了大爷的,不见到杜夫人的公子,我是不会说的,我死也不会说的,我不会……”然后,顾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邱承志把顾忠挪到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

    邱承志在屋里找了找,什么也没找到。

    程章亡于贞观四年四月二十四日。杜若离开娘家是四月十八日,按正常的日程算,须得二十八日左右才能到益州,所以程章去世的时候并不知道杜若已经失踪。

    杜若和那些仆人土地庙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终,而唐岳对外宣称,杜若等人离开泸州杜府后失踪,隐瞒了他见过杜若之事。

    唐岳放过了程章,应该一是忌惮程章的名气,以及程章是泸州官府的红人,二则他必定料定,程章必然活不到唐门报官杜若失踪之后。如果程章当场死了,以泸州都督府对程章的重视,必定封锁附近各条交通要道严加盘查,唐岳来不及把事情处理干净;如果唐门报官杜若失踪时,程章还活着,程章必定也会报告官府。如何能确保程章不立刻死,又活不了几日呢?这对唐岳来说,易如反掌——程章也中了唐岳的毒。程章在土地庙私会杜若,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本不合纲常伦理,况且又被妇人的夫婿撞见,读书人最要脸面,程章还是泸州名士,理应不会主动跟人提起;即便程章告诉心腹之人,等唐门宣布杜若失踪,程家起了疑心,唐岳已把一切抹得干干净净,程章已死,没有人证,谁奈何得了唐岳?

    唯独遗漏了顾忠。顾忠在土地庙亲眼见到了唐岳。程章死后,顾忠谨遵嘱咐,独来独往,程家无人发声,唐岳便以为瞒天过海。

    看罢邱承志的来信,萧远沉思起来。那二十二名仆人死于唐岳之手,显然,是为了灭口,灭口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旨在掩盖杜若之死。虽然杜若未必就是唐岳亲手所杀,毕竟顾忠也没亲眼见到,但杜若之死与唐岳脱不了干系。

    唐岳为什么一定要杜若死呢?杜若可是唐岳的结发之妻啊。

    也许杜若托程章留给儿子的书信里,就能解释。去设法拿到那封书信?不妥,天机阁受唐岳所托,去调查杜若的失踪之谜,而杜若所托,是把书信留给唐云。唐云又是他的结伴兄弟。

    想到这里,萧远拿定了主意。他派人密信唐云,约唐云五日后泸州城外九里亭相见。

    五日后。泸州九里亭。

    萧远赶到的时候,唐云已经到了。十一月的泸州,已是初冬了,偏他还是扇不离手。

    见到萧远,唐云笑嘻嘻地说:“数月未见,颇为想念,大哥别来无恙?”

    两人七月里分开,确有四月未见。

    萧远微微一笑:“我么,还是老样子。听闻贤弟又得一佳人,恭喜。”

    唐岳摇头叹息:“啥子也瞒不过你们天机阁。”

    笑容一敛,唐云问:“毒害白兄的人有了着落了吗?”

    萧远就把这几个月寻汪南之、贾剑平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虽然贾剑平毒害白师兄铁证如山,奈何贾剑平就是不肯认罪,也不说他害死白师兄的原因。他一时也没有良策。

    唐云说:“这有何难!”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萧远,“这里装着‘如意草’,佩戴可驱蚊蚁,混入茶水则能迷人心魂,保管你问什么他说什么,你让他往东他便不会往西。”

    萧远大喜,刚伸手要接过香囊,未及道谢,却听唐云又说:“这‘如意草’还有一奇效,如遇心仪女子,而对方无意于你,稍微用上一点,保管她服服帖帖,百依百顺。”

    萧远怒骂:“你这泼皮胡说八道什么……”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想唐云一贯如此对自己,一把夺过香囊放入怀中。

    唐云“嘿嘿”一笑:“我知大哥是正人君子,又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只有世间女子思慕大哥的,大哥哪看得上这等下流伎俩。我要说得是大哥需把此物收好,勿被不良之人得了去。”说罢还颇为轻佻地用扇柄在萧远的肩上拍了两下。

    萧远“哼”了一声,微一用力,震得唐云连退数步。

    两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赶着马车朝九里亭奔来,是邱承志。马车停下,车内走下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顾忠了。

    走到亭边,邱承志对顾忠说:“这两位,就是我说的对你极重要的人了。”

    顾忠对两人行礼,目光就停留在唐云身上。眼前这人五六分貌似、七八分神似一位故人。

    萧远的书信里,叮嘱唐云务必带上能证明他自己的信物。唐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递给顾忠。这是杜若临回娘家前一晚塞到他手里,让他好好保管的物件。他当时很好奇,母亲为何给他半块破玉。母亲说,等他长大了就明白,千万勿告诉他人,包括他爹唐岳和他哥唐风。

    顾忠脸色大变:“你是……”

    “我是杜若的儿子,唐云。”

    马车载着四人到了泸州一个偏僻小巷的一户院子,顾忠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推门而入。

    院门“咯咯吱吱”响了几声,显然许久未有人来。

    顾忠从一个满是灰尘的匣子里拿出半块玉,和唐云的那半块玉正好合成一块。他冲唐云说:“公子请随我来。”

    唐云随顾忠进了内屋。良久,两人才出来。唐云脸色苍白,先前浮浪之色荡然全无,代之凄惶、悲伤、愤恨、冷酷……。

    萧远深知,唐母多年前的失踪乃唐门秘辛,唐云和他母亲母子情深,此时他并不便说什么。他便什么也没问。

    唐云对顾忠深施大礼:“先生大恩,唐云没齿不忘,如若他日先生有事,唐云定竭力完成。”

    顾忠摇头:“顾某不负故主所托,今日也算得偿所愿。唐公子不欠老夫什么。”

    四人两两离开。萧远、唐云骑马往城东而去。

    邱承志驾车要送顾忠回去。

    顾忠问邱承志:“你到底是谁?”

    邱承志有些歉疚:“顾叔,我不是郑二苟,等我把你送回程家,真的郑二苟就回来了。”

    顾忠平静地说:“我早知你不是郑二苟。你虽然和他相貌不差,但那郑二苟嗜酒滥赌,哪会有一天说戒就戒了?”

    邱承志抱拳:“顾叔,我是昆仑门的人,受唐六公子之托,寻访当年杜夫人失踪的真相。以前没跟顾叔说真话,顾叔见谅。”

    顾忠说:“我受故主托付,保管着杜夫人留给唐公子的书信和物件,日日提心吊胆。既怕唐岳寻上门,连累家人,以至于不敢和家人在一起;又怕哪天我不行了,而唐六公子还没来。如今我也算不负所托,可以告慰大爷在天之灵了。你这是帮了我的忙,我哪能怪你?你不要送我回程府了,我的事情已了,请你送我回我自己的家吧。”

    泸州晓望轩。

    两壶酒一壶茶,几盘时蔬。萧远、唐云相对而坐。

    萧远说:“这楼上楼下都有我天机阁的人,你不必担心。”

    唐云拿起一壶酒,给萧远和自己斟满,又把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连饮三杯。萧远知他酒量并不好,拿走酒壶。

    唐云摆手:“大哥不必担心,我清醒的很。”

    萧远寻思,虽然此刻唐云表情平静,只怕内心早已疾风骤雨。半响,唐云突然放声大哭:“我阿娘她好苦!”

    原来,早在杜若之妹杜蕊出嫁、杜若回泸州时,杜若已经预感到自己终有一日会有不测,悄悄留下了书信给唐云,并派人悄悄送到程章处,托程章保管。又恐那一日到来,而唐云尚未长大成人,羽翼未丰,又叮嘱,非唐云本人找上门,不能交予。

    杜若留给唐云的书信里,讲述了自己尚在闺中,如何“偶遇”唐岳,莫名中毒,被迫委身唐岳,不得已毁了与程章的婚约,又如何被下药神魂不清,偷了杜家祖传秘方,新婚夜送与唐岳,助唐岳登上唐门掌门人之位,而令自己成为家族罪人。新婚时,唐岳还甜言蜜语,未几日,她已看清唐岳本来面目,其人心狠手辣,为掌门人之位不惜脚踏尸山血海。嫁与唐岳不到一月,便知唐岳有一妾已有身孕,唐岳恐正室未孕先有庶长子遭人嘲笑,软禁她数月,待妾室产子后,对外宣称是杜夫人早产的儿子,取名唐风。她出嫁后不久,杜家应该就发现了秘方被盗之事,而她已被软禁,无法将真相告知家人;唐风出生后不久,唐岳登上掌门人之位,阴毒狠辣越发不加掩饰。她怕连累家人,越发不敢将说出真相。直到杜恒去世,她回娘家,隐晦地说出当年她悔婚程章、偷盗秘方缘故,此时唐岳已稳居唐门掌门,杜家既不敢找唐岳理论,又不敢公诸于众,只得咽下苦果。杜家人原谅了杜若,但杜若担心娘家人遭唐岳毒手,叮嘱她娘家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给世人造成她与娘家关系冷淡的印象。

    唐云出生后,杜若总算有了寄托,悉心培养儿子。唐云天资出众。杜若又喜又忧。她心知,唐岳当年以污滥手段占有自己、得到杜家秘方、登上掌门宝座……及其自己知道的他的其它种种丑事,这些都是唐岳心底的毒刺。随着唐云的日渐长大,渐有独秀于林之势,杜若看到了危险一步步朝自己走近。唐门素来不讲父子、手足情分,倘若他日唐云登上掌门之位,而她和唐云母子情深,必对唐岳不利。她料定唐岳必不会让自己看到唐云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因此早早绸缪,写下书信,留下半块玉佩,托与程章。

    顾忠交予唐云的不仅仅是杜若的书信、玉佩,还有程章收到的约他土地庙相见的字条。唐云很快发现,那字条字迹极似母亲,但并非母亲本人所写。他日日翻看他母亲的遗物,母亲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有人在幕后操纵了杜若与程章土地庙的相会。这人是谁,目的何在,不言而喻。只是没料到杜若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身后之事。

    杜若,泸州名门杜家的嫡长女,聪颖、美丽,集父母、家族宠爱于一身,本来能嫁给满腹诗书、青梅竹马的程章,夫妻恩爱,一生平安喜乐。只因被唐岳觊觎杜家的制药秘方,走上了一条被玷污、被迫远嫁、背负背叛家族之名、被软禁、被冷落,最后莫名失踪的污淖烂泥之路。

    唐云讲述伊始,已经泪流满面。待讲述完毕,却已拂却泪痕,恢复平静。

    他说:“我求大哥一件事,从今日起,无论唐门发生什么,大哥、天机阁,万勿插手。”

    萧远点点头。

    辞别唐云,萧远回到杭州。

    如萧远所料,纵然铁证如山,贾剑平仍不肯承认他毒害死白锦士。关押的这段时间,贾剑平不用干农活,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他跟前,他居然长胖了一些。

    萧战说:他接到萧远从云台山传来的书信后,审讯贾剑平,说大业十四年五月廿一,有人在矩州亲眼见到贾剑平和白锦士在一起,还把这段邂逅记录了下来。贾剑平再抵赖,也没用。

    贾剑平咬牙骂了一句:“官府怎么不砍了他的头!”

    再问他砍谁的头,他又一言不发。

    萧远冷哼一声,萧战将浸泡了“如意草”的茶水直接灌入贾剑平口中。只小半个时辰过去,贾剑平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眉眼变得不相称的温和起来。

    萧远问:“你为何要毒害白锦士?”

    贾剑平:“我恨他。他处处挡我的路。没有他,我的武功就是弟子中的第一,我就有希望当下一任的掌门。我不想回家务农,可是有他在,我就只能回家。”

    萧远:“掌门不是光凭武功好就能胜任的。再说,就算白师兄当了掌门,你照样可以留在昆仑门,辅佐他,有何不可?”

    贾剑平一脸怨毒:“我辅佐他?呸!我在山上奈何不了他,只能隐藏心思,刻意和他交好。他仗着武功比我略好一点点,又天生一副小白脸的相貌,引得门中的师姐师妹为他神魂颠倒……这些人也就算了,我思慕张敏师姑,张敏师姑以我们辈分不同拒绝我,背地里却和他勾勾搭搭,为了不影响他的声誉与前程,居然愿意下山嫁给一个穷教书匠。我为什么不恨他?他抢了我掌门人的位置,抢了我心爱的女人,他就该死!”

    萧战萧和都翻起了白眼。

    萧远忍不住骂了起来:“不说武功,就凭你心术不正,我师傅怎么会把掌门人之位传给你!凭你也敢肖想张敏师姑!”

    他虽未见过张敏,却听郁净泓提起过,能让郁净泓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的女子,定是卓然不凡,岂容眼前这龌龊之人言辞玷污。

    贾剑平表情瞬间狰狞:“我心术不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肖想张敏怎么了?她瞎了眼,宁肯嫁给一个穷教书的也不肯嫁给我,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当了寡妇?她活该!”

    萧远怒从心头起,举起手,欲狠狠甩他一耳光,终又忍下了:“你是如何下得毒?”

    贾剑平:“我知道在山上动不了手,我既打不过他,也没想到好法子,就只能下山。我回到越州,日日侍弄茶园,越想越气。都是昆仑门弟子,凭什么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却只能回家务农!总算天遂人愿,一次偶然受伤,从一个走方郎中嘴里听到苗人那里有黄金蛊,黄金蛊喜食人血肉,也喜食赤盐,苗人常用掺了赤盐的陶土罐养育黄金蛊,黄金蛊极喜呆在那罐子里,那罐子比一般陶瓷又格外结实。若一时寻不到血肉喂食那蛊虫,只需往那罐子里添些热水,那罐子里的赤盐就会溶些在水里,就足够那蛊虫活两日。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绝好的办法。我先找到汪南之,告诉他烧釉可以添加赤盐,汪南之一心改良烧釉技艺,必定会想法设法去找赤盐烧釉制瓷。

    那年年底,我娶了老婆,有了家,十几亩茶园加上老婆的陪嫁,日子也过得下去,报仇的心便淡了,就打算不再去找汪南之。我不甘心当个普通的茶农,便和老婆商量变卖几亩茶园,筹措银两开个武馆。谁知武馆不好经营,不仅没赚到钱,反而把变卖茶园得到的银子以及老婆的陪嫁都赔了进去。后来家里又添了孩子,日子愈发变得窘迫,老婆天天和我吵架,我十分窝火。恰在那时又听人说白锦士参加武林大赛,年轻一辈里独占鳌头,无比风光。我的复仇之火重新燃起。若不是白锦士,我根本不会离开昆仑门,哪至于日子过得如此艰难!我又去找汪南之,果然,他烧制成了含有赤盐的竹叶杯。我从汪南之那里拿到了那个竹叶杯,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我下山后,惟恐失了白锦士行踪,一直和他有书信往来。待我拿到竹叶杯后,我就约他矩州见面,骗他说矩州有能人异士可以改造他的兵器。他一直想把他的那把‘破天刀’改造成天下第一宝刀,自然上当。我卖了家里全部的茶园,才筹到了路费和购买黄金蛊的银钱。等他到了矩州,我和他喝酒叙旧,这个蠢货,对我一点戒心也没有,我把提前准备好的黄金蛊虫卵下在了他的茶水里,根本没费力就让他吞下了黄金蛊的虫卵。我又故意拿出那个竹叶杯,他果然喜欢,我就顺水推舟送与他,还叮嘱他切勿转赠他人。他点头答应,至此,我的计划就全部成功。他极重视诺言,断不会将竹叶杯再送他人。我知昆仑门的天山雪莲能抑百毒,可是我根本不担心,只要他再用这个杯子喝水,迟早必会丧命。

    白锦士已吞下黄金蛊虫卵,我便偷偷将黄金蛊弄死丢弃。至此我的计划本已是天衣无缝,谁知道在矩州又碰到了重玄派的成玄英。成玄英和白锦士一见如故,两人相约第二年在昆仑之巅论剑。我惟恐日后被人知道我曾和白锦士在矩州见过面,便想着除掉成玄英。成玄英功夫高强,我不是他的对手,再买黄金蛊,我已没有那么多银钱。我得知他擅周易,写了本《周易流演》,里面包含推演国家吉凶部分。这种书属于纬书类,六朝以来一直为禁书,向来为朝廷大忌。我心里便有了主意。

    改造白锦士的兵器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是个幌子,我们三人就在矩州分了手。分手后我就找到官府,说成玄英写禁书妄自推断国事。官府去抓成玄英,果然在他随身的包袱里找到了那本《周易流演》。我亲眼见到成玄英被官府带走,料想已经绝了后患,便放心回了越州。谁知道成玄英竟没被官府砍头,倒叫你们知道我和白锦士在矩州见了面。那又如何!虫卵已入白锦士身体,在肺腑里生长缓慢,长成成虫,约需要半月,期间只会有些许不适,等半月后他头疼腹痛,断然想不到是我的手笔。果然,五月里他喝下黄金蛊,六月就死了。黄金蛊吞食五脏六腑,他当日在昆仑门有多风光,死的时候就会有多惨!哈哈哈哈!”

    萧远再也忍不住,一掌挥去,他下手极重,贾剑平吐了口血,落了两颗牙齿,晕了过去。

    萧远说:“挑了他的脚筋,废了他的武功,别让他死,等明年开春,把他押到昆仑山。”

    贾剑平不仅害死了白锦士,还害得成玄英被官府捉拿。他武功高强,逃脱后四处躲藏,后来逃到华山藏匿了起来。

    在华山藏匿一年后,成玄英从华山出来,才知道天下大变,江山易主,成玄英便返回重玄门。数年后,从其师玄业真人手里接过衣钵,出任重玄派第八任掌门。贞观五年,奉召至京师,被赐号“西华法师”。然而他不愿意留在皇帝身边当个御用法师,终是离开了长安。数年后他再次回到华山,潜心修炼,著书立说。然而他在华山出没的行踪被发现,先前写的那本《周易流演》又被人旧事重提,他只好再次逃遁,连在华山山洞完成的著作包括《重玄秘要》也未来得及带走。

    这是后来天机阁打探到的消息。

    成玄英擅推演,极有可能他有预感麻烦会再次上门,便提前把《重玄秘要》封在了山洞。这是萧远的推断。

    但成玄英离开华山后便似人间蒸发,即便是天机阁也不知其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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