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三)

    李瑶一边策马飞驰,一边感概:“这‘杏花春雨’还是等级最低的就这么厉害,唐六真不愧为‘毒手如来’,模样斯文,制毒的功夫坏到极点了!”

    萧远漫不经心问道:“你到底是褒扬他还是贬低他?”

    李瑶笑了起来,声如银铃:“唐六肯定喜欢听我这么又褒又贬他!”

    远在益州的唐云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两人冲出三、四十里,萧远勒住了马,调转马头。

    李瑶诧异到:“我们要折返吗?”

    萧远索性解释给她听:从阳关到鄯善,胡杨林不是必经之地,但胡杨林有水,有些商旅会在那里歇息给牲口饮水;过了胡杨林,再跑出一百来里,有一个分岔口,一边通往“且舍”,那里有高坡峡谷,另一边通向“兀愣”,那里是一片低矮灌木。到鄯善,两者必须二选一。过了这几个地方,余下的全是大漠戈壁。若你是沙匪,你会怎样做?

    说到这里,李瑶明白了:“我必会把人马分成三路,一路设在胡杨林,另两路设在“且舍”和“兀愣”。”说罢,眼睛一亮:“我们杀他个回马枪?”

    萧远微笑点头:“正是”。

    他们折回胡杨林,好好休息。而等在峡谷和灌木丛的沙匪相隔甚远,无法通音信,都会以为他们两个走对方那条路,等几个时辰等不到他们就会回老巢。这个时候才是两人通过的好时机。

    两人返回胡杨林,这里早已人影全无,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马蹄痕迹。李瑶找了找,她的帏帽没了。

    黄昏的阳光洒在大漠上,残阳似血,大漠如金。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从褡袋里拿出些许草料喂了马,又给马饮了水,然后才自己吃喝。

    萧远说:“瑶儿,你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李瑶说:“不,师兄,你先休息一个时辰,再来换我,现在天色太亮,我睡不着。”

    萧远说:“也罢。你想想今天的对阵,你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说罢,背靠一棵横卧的胡杨,将背后的披风反身搭在身前,闭眼休息。

    李瑶默默地回想起今天和那匪首过招的一幕幕。她选的“冰川天女”没有错,随后转换的“昆仑七十二式”也没有错,可是,她不该在遇到强敌时分了心;她的剑被那匪首裹挟,进退两难,那招“昆仑望月”她居然没有用出来。

    她比划起曾经的一招一式,苦苦思索着突破点。直到萧远站起身来。

    萧远说:“你把我当作那匪首。”

    两人就在胡杨林里比试,萧远以剑为刀,招招式式皆为匪首所使。他说,以“昆仑七十二式”应对匪首没错,可是好几次她的招式不对。两人对换角色,萧远用的还是“昆仑七十二式”,可是应对招式变化了,效果果真大大不同。

    萧远说:“行了。瑶儿,你休息一会,我们要连夜赶路。”

    李瑶依言,合衣靠在那胡杨树干旁,不一会就睡着了。萧远将披风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又拾了些枯枝,点起一堆火。

    这帮沙匪多数都是突厥人,突厥人的打扮、突厥人的口音。那个匪首也是突厥人的打扮。他脑海里忆起驿站里那个穿灰白袍子的楼兰、突厥混血青年,两者除了身量差不多,其它也看不出什么关联。

    李瑶被喊醒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

    李瑶问:“师兄,高坡峡谷,低矮灌木,我们走哪条路?”

    萧远反问:“你觉得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远近相同吗?”

    “高坡峡谷要近出百余里。”

    “那我选高坡峡谷。既然人人都知道在高坡峡谷更容易设伏,我偏要走这条路。”

    萧远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两人两骑朝西南方向飞驰而去。

    风吹起,黄沙飞扬,马蹄的行迹慢慢被掩盖。胡杨林里只剩下一堆燃尽的篝火。

    峡谷在眼前。萧远先下了马,取出一个火折,仔细观察地面沙土。马蹄在地面踩踏出一个个交错的蹄印;风吹过,又扬起新的尘土覆盖在马蹄印上。

    萧远重新上马,只说了一个字:“走!”

    “且舍”的峡谷高且陡,光秃秃的岩石在夜里黑黢黢的,仿佛隐藏了无数魑魅魍魉。谷道颇窄,仅容两骑并肩而已。若真是在此处设伏,峡谷上的人占尽先机,谷道内的人插翅难逃。四周一片死寂,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它声响,莫名的让人感到恐惧。

    萧远说:“这里太险,商队几乎不会走这条路。我们快速通过。”

    谷道内响起马蹄驰骋的声音。

    接近出口处,萧远勒住了马。他下马,让李瑶在这里等着他。他几步跃上高坡,从高坡上往出口处推下一块半大不大的石头。石头沿着岩壁骨碌碌滚下,却并未落在地面上,而是掉进了一个巨坑。

    好险啊。谷道内的李瑶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师兄心思缜密,只怕两人连人带马都要落进这个陷阱。他二人也许能从坑内脱身,可是追风晨凫怎么办?落入陷阱,马腿骨折的可能性极大,且不论他们是否有办法把马弄出来,即便弄出来了,他二人带着两匹受伤的马,焉能走出大漠?弃追风晨凫不顾,更不可能。

    萧远几步跃了下来,他说:“这地面不能走,你从左边的岩壁上过去。”

    人宜过,马怎么办?

    “我有办法。”萧远说。他飞起身,略踩左边岩壁,片刻立到了峡谷外。他冲李瑶招招手。李瑶学着他的样子也飞身跃起,从左边岩壁绕出了峡谷出口。萧远让李瑶闪在一边,他一个飞跃,重新回到了两匹马旁边。他骑上追风,左手擒着追风的缰绳,右手紧攥晨凫的马僵,一人两马接连后退数丈,立定,快速向出口奔驰,接近出口处,一夹马腹,提起缰绳,追风晨凫高高跃起,跳过大坑,稳稳落在了峡谷外的土地上。

    好俊的身手!

    即使熟悉如李瑶,还是忍不住喝起彩来。

    “瑶儿,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上马!”

    “师兄,稍等。”李瑶走到岩壁处,拿起剑,在岩壁上刻了个大大的“蠢”字,又从腰袋里掏出些黑色的尘土样的东西,在岩壁下丈余的土地上、在大坑周边细细一撒。布置完这些,她才跃上晨凫,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师兄,我们走!”

    两人绝尘而去。

    埋伏在且舍、兀愣的两路沙匪一前一后回到老巢。两边都说自己没有等到猎物。一个黑塔般的沙匪说:“老大,我虽然没有等到他们,可是我按照你的命令在出口处挖了深坑,坑上做好了掩盖,只要他们从峡谷里面走,一定就能落进我布下的陷阱。”

    另一个瘦瘦矮矮的沙匪说:“老大,我也没有等到他们,可是我在灌木丛里扎下了许许多多的绊马索、杀狼夹,只要他们进了灌木丛,准保被放倒,不可能逃出。”

    三路人马都已失手。银狼面具下的匪首面无表情,一把推开怀里的妖媚女人。

    那一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村落也在几百里之外。何况,且舍、兀愣是唯二的必经之地。他们能去哪里呢?匪首沉默了。他再一思索,便明白了这两人的行踪。这个汉人,武功既高,又像沙漠里的狐狸一样狡猾。难怪当年阿塔(父亲)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不是他那有勇无谋的阿塔。他是沙漠里的头狼,狐狸再狡猾,见了狼也要俯首称臣。他自信有足够的智谋和足够的凶悍。他要用他的计谋,斩那汉人于他的刀下。为了给阿耶报仇,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

    还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想到她,便想起她褪掉狐裘后窈窕的身段、帏帽脱落后那张倾城绝世的脸,突然间他觉得情难自抑,冲匪众摆摆手,匪众赶紧退下。他一把拽过跪在旁边的那个女人,把她紧紧压在了身下,手伸进她的衣裙,粗鲁地蹂躏起这个妖媚的身体。女人受宠若惊,媚眼如丝,极尽迎奉风骚。

    匪众们走出帐外刻意放缓了脚步,他们听到帐内传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的□□,神情变得猥琐。

    那个黑塔般的沙匪说:“呸,阿丽尔这个小骚货,越来越浪了!”

    瘦瘦矮矮的沙匪说:“怎么?黑目屯,你眼馋了?她再骚再浪也没有你的份。”

    黑塔般的沙匪骂道:“妈的,没有老子的份,难道有你他娘的份?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也垂涎那骚货!”一群人哄笑着作鸟兽散。

    次日天色方亮,一个男人出了帐篷。他戴着面罩,独自骑上黄鬃马。有人要跟随他,他摆摆手。他先到了胡杨林。一夜的西北风,胡杨林早已看不出马蹄的痕迹。但是,在一株卧倒的胡杨树下,他看到一堆燃尽的篝火残烬。他骑上马,继续朝高坡峡谷出口方向奔驰而去。在峡谷的出口外,一个大石头掉进了深坑。这里岩壁的岩石都很坚固,不会轻易落下来,明显是人力所为。至于那个灌木丛,就不用去了。那两个人既走了这边,便不会去那里。但是,一般人的理解里,峡谷太容易设伏,不是不应该走这边吗?

    和自己后来的判断基本如出一辙。两个人逃出胡杨林,不久又折返回来,在胡杨林休息,堪堪避过了黑目屯率人等候在这里的时间,待黑目屯以为他们不会走这条道撤走以后,这两人轻松地通过了峡谷。黑目屯按照他的命令,在峡谷出口挖了巨大的陷阱,可是也被这两人识破。

    他本以为他的计划足够完美。胡杨林虽然不是那两人的必经之地,可是他算准他们会从那里经过。毕竟,那汉人带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出行,有好一点的地方走总比一直在大漠穿行强。只是他没料到,那汉人的武功在他之上,而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胡杨林被他们轻易逃脱。出了胡杨林,他们只略微动了心思,打了个时间差,就让他后面的部署付之东流。这个汉人,倒是个对手了。

    右侧的岩壁上似乎有些异样,他拍马上前,待看清是刀剑划出的一个“蠢”字,他哑然失笑:这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只有女人才会做这么幼稚的举动。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勒马后撤,饶是如此,仿佛有人点燃火药,岩壁、深坑处燃起熊熊大火,山石迸裂,发出晴天霹雳般的巨响。纵使他撤得异常之快,他的面具上、发辫上也被四溅的尘土覆满。

    他一直退到安全地带,脱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堪称俊美无俦的青年男子的面庞,只是这张面庞上布满着不相称的阴鸷、狠戾,令人见之生怖。又扬手一掀,黑色的发辫被揭下,一头卷曲的栗色头发露了出来。

    黄昏的时候,前方出现了水源,绿洲。李瑶心里默算了一下,鄯善应该快到了。她看看萧远,萧远笑着点头:“是的,鄯善就在前面。”

    有十几个人骑马冲着他们飞驰过来,李瑶脸色一变,昨晚她只在胡杨林歇息了两个时辰,今天除了短暂的休息,一直都在赶路,如果再遇上劫匪,她是真没什么气力与之搏斗了。她迅速把手伸向腰袋,盘算着应该用哪一种对付十几个人效果最好。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萧远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神写满了安慰与鼓励,似乎在说:别怕,一切有我。

    李瑶心里安定下来,抬眼看去,有两个人冲在最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是萧战萧和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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