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队,您出去办什么事?我能帮您什么忙?”梁辉赶在钟磬走进传送通道之前追上了她。
“你不跟我。”钟磬将楚磊的身份档案传送给了梁辉,“你去交管局询问一下那两个混去斐图市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顺便再去一趟下城区,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我需要你给我一份他失踪前一个月所有的行程记录和关系往来,越详细越好。”
“哎?这不是昨天那个自——”
“黑市的监控也记得拷贝一份,记得和那个老板好好聊聊。”
“好的好的。所以钟队你去哪儿啊?”
没能成功转移话题的钟磬睨了梁辉一眼:“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梁辉一愣:“啊?”
而就在他被问得发愣的瞬间,钟磬已经走进了传送通道,片刻就消失了踪影。
明明是被叫出来却又被亲爱的队长派去单独执行任务的梁辉:哭,今天也是被嫌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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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磬摆脱了梁辉的盘问以后就把通讯给杨祁播了回去,没过两秒,那边就接通了。
“到底怎么了?”
“一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有多久能到?”杨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愤怒。
钟磬还以为他这火是对着自己发的,于是瞥了眼前边的交通状况,车头一转从分叉口拐进了小路:“我尽量五分钟内到。”
因为加大了油门,表盘上的速度瞬间上了300,不久之后布雷警告的声音便在头盔内响起:“钟小姐,该路段限速200,您已严重超速。行车须规范,道——”
“布雷,静音。”
布雷的提醒一向都是点到即止,于是它利落地改口道:“好的,钟小姐。”然后就闭嘴不再说话了。
在布雷的放纵下,钟磬从司法大楼赶到医院只用了五分钟,一秒不多,比平时的用时要少了整整一半。
她来到观察室所在的楼层后,杨祁正和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走廊上讨论着什么。
他的肢体语言十分激动,且那双在空中不住动作的双手上,刺目的鲜血沾满了蓝色的医用手套。
钟磬走近,趁着两人没注意到她之前往观察室里面瞥了一眼。
可能是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室内只亮着微弱的灯光。
碍于里面的情况看不真切,钟磬只好先走到了杨祁和那位医生的旁边。
两人见有人来了,同时终止了对话。
钟磬下巴往观察室的窗户扬了下,问:“他到底怎么了?”
杨祁用小指勾下左手的手套,捏了捏鼻根,神情显得非常焦虑:“说不清楚。半小时之前醒是醒过来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开始自残行为。”
杨祁放下手,指着观察室玻璃上的血迹:“这就是他用头撞出来的。”
旁边的医生冷哼一声,“按我的说法,我们就该报告上级,直接把这个人遣送去下城区。”
杨祁棕色的眼眸看向他,语气骤然变得冷硬:“那你就是在送他去死!”
“反正他也决定自杀了不是吗?”
“可你无法证明他这是在主观意识下采取的行为!”
“……”医生显然是被杨祁堵得没话说,沉默了片刻才夹枪带棒地道:“杨主任,我看你也别太有同情心了,说不定下一个被咬的就是你了呢?”那人说罢,不愿在这里多留,干脆拂袖离去。
钟磬在那位医生走出几步之后,注意到他右手小臂上的袖管洇出了些许红色,按照血迹的形状来看,很像是被人咬伤的。
“抱歉,他平时不这样。”杨祁深呼吸之后叹了口气,“他是第一个发现病人醒来的,刚才为了阻止病人自残才受了伤。”
钟磬将视线从那人的衣袖处收回,快速打量了杨祁一番,问:“那你呢?”
“我?”杨祁顿了下,反应过来钟磬这是在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我是后来赶来的,手上这都是帮他包扎的时候搞的。”
钟磬点了点头,再次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观察室的窗户被百叶窗挡着,隔着障碍,里面的情况如何钟磬依旧无法得知,但窗上的血迹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他有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自残?”
“没……”杨祁摇了摇头,“怎么说呢?与其说没有说,不如说他不会说话了。”
钟磬将视线从窗户上移开,看向杨祁,不解道:“不会说话?什么意思?”
“就——”杨祁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终也没想出一个很好的解释,干脆走到观察室门前,用脚在感应器上踩了一下。
观察室的门往两侧自动开启,他指着里面道:“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钟磬抱着疑惑走了进去。
没了障碍物的遮挡,观察室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各种医用器械和设备凌乱地摊在地上,纱布和止血钳也混在其中。
昨晚倒在残骸中的男人此时已经被结结实实地用束缚带绑在了病床上,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停地挣扎着,这导致他额上和颈部的青筋都已然暴起,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也依旧唬人。
“他自从二次苏醒以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我尝试过跟他进行对话,但你也看到了,根本听不进去,更别说给我回应了。”跟在后面走进来的杨祁说。
“你们之前接触过这样的症状吗?”钟磬避开地上的东西靠近了病床。
“有是有,譬如误服精神类药物、毒物造成的脑部损伤,又或者狂躁症一类的精神病患者,这类情况的确会出现这种症状,可我给他做了脑部检测,一切正常,肠胃中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药物残留。”杨祁说着已经调出了电子病历,“他的名字叫卡尔文·赫拉斯,这是他的既往病史。可以说在过去三十几年里,他完完全全是个正常人,不曾酗酒也没有接触过毒品和精神类药物。”
钟磬扭头简单扫了一眼病例,再次看向赫拉斯。
他注意到,病床上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接近而产生任何的反应。
在她的预想中,这类病人很有可能会排斥陌生人的接近,甚至会因此伤害别人。
可这个人别说是变得更加暴躁了,他甚至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转移视线。
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就好像钟磬和杨祁并不存在一样。
赫拉斯一如既往地通过观察室百叶窗的缝隙挣扎地看着外边的走廊。
“赫拉斯先生,您能听到我说话吗?”钟磬礼貌性地询问道。
……
“赫拉斯先生——”钟磬又靠近了些,并尝试将手伸出在赫拉斯的眼前晃了晃,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从百叶窗被打进来的光线被她的手挡住,手掌的阴影随着摆动而来回覆盖在赫拉斯的脸上。
站在病床尾端的杨祁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深怕这人突然发狂也给钟磬咬一口。
——刚才他的同事就是为了阻止赫拉斯自残才被攻击的,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即使是隔着衣袖,他同事小臂上的那块肉估计也保不住。
然而钟磬的动作维持了三四秒,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赫拉斯甚至渐渐安静了下来。
钟磬盯着赫拉斯的眼睛,感觉对方就好像机器人被卸去了能源一般呆滞。
钟磬与杨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赫拉斯先生?”
等了几秒,依旧是一潭死水。
难道是正好挣扎累了?
无奈,钟磬只好先站直了身子。
不料,她才刚刚站直,方才安静下来一会儿的男人再次开始躁动不安。
病床被折腾地发出了剧烈的响动,钟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刚才还十分呆滞的眼睛这会儿却表现出了莫名的狂热。
“钟!会不会是因为光源?”
杨祁说着,已经将观察室的玻璃用遥控调至不透明状态。
医院为了不影响病人的休息,观察室内除非是家属探望或者转移病患,都会维持灯光昏暗的状态,因此走廊上的灯往往会比观察室内的更亮。
如今外面的光被完全挡住了,病房内仅剩余的白炽灯反而变得显眼了。
钟磬盯着赫拉斯。
过了几秒,他果然将一直执拗看着外面的目光转向了病房的正上方。
但可能是因为白炽灯的灯光过于微弱,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病房上方,一动不动。
杨祁猜测的方向或许真的是对的——让赫拉斯狂躁的源头是光源。
就好比得了狂犬症的病人看到或者听到水就会不由自主地出现痉挛症状。
“他嘴巴是不是在动?”杨祁不确定地轻声问道。
“?”
钟磬看向赫拉斯的嘴巴,果然正张张合合,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钟磬扶着床边的铁质栏杆再次俯下身子去听,在耳朵几乎要凑到那人嘴边的距离,她听到病床上的赫拉斯用着极其微弱的气音来回地重复着几个字。
一开始还听不清楚,只能听见其中的几个音节。
钟磬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屏住呼吸,如此过了十几秒,才终于听清楚了全部内容。
赫拉斯说的这句话是——
JIANG MING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