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洛晚之此时任何反应在景若阳看来都像是黑莲花一般表面装得无辜,实则内心阴暗,这一切明明就是她策划好的,气不打一处来,又射出一箭,一旁的婢女上前阻拦晃动了她的胳膊,箭射偏从沈慕生的脸颊旁划过,箭头之锋利将她垂在耳旁的青丝割落一缕。

    玉碧吓的直尖叫,立马抱住洛晚之,哽咽道,“公主,你没事吧?”

    沈慕生摇摇头。

    景若阳的婢女阿清也着实吓得不轻,“若阳公主,您不必跟此等下作之人置气至此,万一被殿下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我倒是希望王兄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训斥我。”景若阳挣开婢女双手,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弩。

    沈慕生只受了点惊吓,她知道景若阳此番不过是想找人泄愤罢了,洛晚之毕竟是大庆来和亲的公主,不管身份是否尊贵都代表着两国政治交好,若真丧命在此,便又有开战的理由,到时候两败俱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更何况景若阳身为公主,对于政事、军事耳濡目染,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刚才这箭原本也是她有意射偏,如果不是阿清,根本伤不到洛晚之分毫。

    沈慕生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短箭,拿在手上把玩,坦然地走到她面前,“公主真是好箭法,晚之实在羡慕。”

    景若阳弯了一眼,皱着眉,面对洛晚之的处变不惊,倒是有些无措。

    阿清见她拿着短箭走近,以为她要做什么,叫嚣道,“你要干什么?”

    “你?”沈慕生嗤笑一声,“先不说我是否未来会跟你们殿下成婚,就算当不上这王妃,好歹也是大庆陛下亲封的公主,连百官对我都要尊敬一二,你一个婢女倒是敢在我面前直呼‘你’,方才你对我主仆二人一口一个下作之人,若不是看在你是若阳公主婢女的份上,现在我手上这支短箭就算刺穿你的胸膛,又有谁能奈我何啊?”

    “还有,若阳公主,我此番只当你年岁尚小,惦念兄长情切,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我洛晚之处事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人助我,我必当涌泉相报,若有人要害我,我定不会草草了之。至于殿下之事,责任在我,我会想办法治好殿下的病,五日之内,必能让殿下恢复如初。”

    沈慕生一言一语掷地有声,阿清躲在景若阳身后不敢再作声,刚才那股子随主的气焰一下就没了。

    “这支箭还给公主。”沈慕生故意用那只被她伤了手,将箭递给她,“今日公主未曾来过。”

    景若阳知道这是她给的台阶,接过短箭,“希望你说道做到!”

    说完便转身离去,玉碧随即之在身后说道,“恭送若阳公主。”

    见那两人走远,沈慕生长舒一口气,这刚来就碰到下马威,这世面见得也是够大,真是一宫不容两公主啊。

    “玉碧,我刚才说的话,可有违礼节?”

    “公主所言句句在理,以前倒是不见公主有如此胸襟和气魄。”

    以前的沈慕生同洛晚之一样,是只被囚禁的又身不由己的鸟,没有童年,只会羡慕别人能在春意盎然时放风筝,夏季晴空下肆意奔跑,秋高气爽时登高望远,冬日暖阳下堆雪沐阳。

    玉碧给洛晚之包扎着手上的伤口,又想起她方才对若阳公主的承诺,“公主,您打算如何给殿下治病?还有,您又如何会医术?”

    “听闻这王宫的后山上有很多灵药,我们现在去采些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沈慕生说得随意,实则也不知道如何向玉碧解释,她连千年后的现代社会都不知道,又何谈能理解穿越,只能先打马虎眼,好在洛晚之曾经也确实是个药罐子,认识点草药倒是不足为奇。

    主仆二人来到这后山,皆是悬崖峭壁,坑洼崎岖,北域虽天寒地冻,但这片山上却有一片繁密之处,她所需要的药材麻黄、葛根、桂枝、防风、紫苏叶、白芷、桔梗、苦杏仁、陈皮、干姜、甘草,有些是宫中就有的,有些还需要找寻。

    “这桔梗就是生长在极寒之地,叶片呈椭圆形,边缘呈细锯齿状,花冠蓝色或紫色,你就按照我说的找,找到就叫我一声,我去那边看看。”

    两人分开后,沈慕生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拄着,这山路确实不好走,冰雪融化后更是路滑,每走一步,都要用力将木棍插到深处固定住才敢往上爬。

    眼看着天色暗沉,得再抓紧些,撇眼之间,沈慕生注意到坡下有一处湖水,湖边正好有一株桔梗,便顺着坡下去,可这湖边的土质松软,脚下一滑,不小心踩空了,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好在这坡不高,她抓住了坡底的一块石头,才不至于直接滚到河里。

    玉碧听见动静,连唤几声“公主”,循着沈慕生应和的声音才在坡上瞧见她。

    “玉碧,你小心点下来,桔梗就在那,我现在腿有点动不了。”沈慕生伸手指了桔梗所在的方向,试着起身,却只有浑身的疼痛感。

    玉碧小心翼翼地走下来,按沈慕生的说法将桔梗采摘入筐,继而扶起她,这荒山野岭之处,必须趁天黑之前赶回去,不然很难说月黑风高时,是否有野兽出没。

    只是沈慕生这腿脚不便,两人行至缓慢,好在踉踉跄跄地也算是顺利回到宫里。

    “早知道,就多叫些人跟着了。”玉碧抱怨道。

    “叫人?叫谁?我算是看透了,这王宫里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若阳的婢女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指不定这宫里多少双眼睛都等着看我们笑话呢。”沈慕生倒是清醒,这公主的身份真真儿就是能用来吓唬吓唬人罢了。

    说归说,正事还是一点不能耽误,说到底景皓辰身染寒疾也是因为她,顾不上休息,便在院中架起了炉火开始熬药,玉碧在一侧帮忙捡药,直到深夜,哈欠连天,不自觉趴在一旁的石凳上睡着了。

    沈慕生进屋给她拿了外袍披在身上,来到这个世界,那日见玉碧毫不犹豫为自己挡在若阳箭下,不过是主仆关系,雇佣之意尚能如此,心里替洛晚之感到一丝欣慰。

    抬头望了眼月色,今日正月圆,如果她此次是穿越到还没来北域和亲的洛晚之身上,是不是还能像许多重生大女主小说里写的那样,手撕仇人,挣脱命运,来个改写历史的壮阔人生,也不至于困于这宫墙之下,身不由己。

    一边在炉火旁扇着风,一边感叹道,“这王宫呀,真是呆不得,真应了那句话,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沈慕生忽而感觉一阵头痛,眉间微皱,顷刻间洛晚之幼年惨痛的经历像走马灯放映般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中,因为是庶女不被待见,说她是灾星,家中无论何人犯错她都会被拿来出气,生母临死之前无法闭目,一把火葬在郊外,甚至不能入洛家祠堂,她不过是趴在尸骨边哭嚷了几声,却也被嫡夫人变着法子打骂.....仿佛身临其境般感受到洛晚之儿时的无奈,委屈,和痛苦,心头一阵酸楚,不自觉双眼噙泪。

    那日在冰湖上醒来,几乎感受不到这副身体有任何求生的意识,她知道洛晚之早已死在冰湖之上,可惜她一生生于权贵也丧于权贵,却无一日像真正的权贵之女般享乐过,吊着的那口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母亲堂堂正正入宗,可终究未敌过心魔,郁郁而终。

    沈慕生擦掉眼泪,捡起落在地上的蒲扇继续候着炉火,木材燃烧得吱呀作响,火光映得她双颊泛红。

    闻鸡之际,月落日升,玉碧醒来见炉火已灭,赶紧起身满屋子找洛晚之。

    沈慕生从屋里拿来两个圆碗,玉碧连忙找来盏托,将罐里的药尽数分装在两个碗里。

    走之前,沈慕生顺手从案上抓了把甘草。

    一刻没停赶往景浩辰的寝殿,只是沈慕生昨晚受伤没有及时处理,后半夜才自行包扎了一番,也没用木头固定,多少有点伤筋动骨。

    景若阳站在殿门口像是等候多时了,“倒是说话算话。”

    “殿下的事情怎敢耽搁。”

    景若阳见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实在好笑,“你的腿怎么了?”

    “昨天采药,不小心摔了,正好给你出气了,想笑就笑吧。”沈慕生一本正经说道。

    “我哪有这么小心眼,”景若阳小声嘀咕着,“受伤了还开玩笑,你心可真大。”

    “我不是心大,苦中作乐罢了。”

    宫人通报之后,推门之际,见一位身着黑色布衣,用布帛包裹着头部只露出眼睛的巫医正候在一边闭目,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北域巫医的医术洛晚之倒是见识过,有点本事,但多是神神叨叨故弄玄虚的把戏,对于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崇尚唯物主义的沈慕生来说,还是不敢苟同,治病还是得实打实望闻问切。

    景皓辰躺在床上,唇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见此景象,也难怪那日景若阳会打上门去,以往那个傲视群雄,威风凛凛的王者如今这般虚弱模样确实令人唏嘘。

    沈慕生走到床榻前,半弯下身子正想给他把脉,被巫医拦下,“殿下万金之躯,不可随意,我还未曾见过女子行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巫医未踏遍山河,又怎知某个未涉足之地,偏僻一隅没有女子行医呢?”洛晚之实在听不惯蔑视女子之言。

    巫医拄着一根青龙铁器,不甚服气,闷声道,“颜安公主此番言论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洛晚之淡然道,“没有。”

    一旁站着的景若阳以为她把这事视为儿戏,“洛晚之,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阳公主,巫医连殿下的脉搏都不让碰,我还未知殿下情况,何谈把握?总不能空口无凭,随意捏造吧。”洛晚之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这巫医一连治了好些天,景皓辰都不见好转,刚开始还只是咳嗽,如今面色惨淡看似气血亏空,受何风寒都不至于如此。景若阳聪慧,察觉洛晚之的言下之意,开口道,“巫医,她是我找来给兄长看病的,你先让开。”

    巫医见状,向她行礼后说道,“殿下这病有传染的风险,颜安公主身份尊贵,实在不宜冒险。”

    这态度转变倒是快,越是这样,沈慕生越觉得这其中有怪,按理说景皓辰自幼习武,身子骨较常人硬朗非凡,区区风寒,就算再严重也不可能出现昏睡不醒的状况。

    “不劳巫医费心,晚之跟殿下既有婚约,近身照顾更是应该。”不等巫医再多说,沈慕生用力推开巫医直接坐在床榻边抚上景皓辰的脉搏。

    脉象混乱不堪,寒热交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风寒,分明是寒气未去,又进行大补导致阴阳相冲,气息紊乱。

    “玉碧,药给我。”

    玉碧端着两碗药走上前,沈慕生正要伸手端起一碗,巫医用手上的铁器一把将盘子打翻,好在沈慕生眼疾手快,护住一碗在手上,另一碗随即洒落在地上。

    器皿掉落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景皓辰眉间微皱。

    “巫医这是何意?”景若阳上前问道。

    “回公主,这药来历不明,不可给殿下服用,在下怕这药中有毒物,害了殿下身体。”

    这彻底激怒了沈慕生,好生护着手里另外的药,起身说道,“巫医既是医者,这药里是否有毒,你既不用银针查看,也不闻闻这药里究竟有何药材便妄加揣测,既然你怕有毒,那晚之便以身试毒。”

    说罢,沈慕生蹲下捡起地上的碎片,上面还盛着几滴汤药,倒入嘴里,吞咽下喉,“巫医这下放心了吧?”

    随即叫来景若阳帮忙,将景皓辰扶起,把手上仅剩的一碗药喂给他喝掉。

    “巫医,你先下去把,我留下照顾兄长。”景若阳同样看出了巫医怪异之举,又不便轻举妄动,立即先打发他走了。

    景皓辰喝完药,额头上开始冒汗,沈慕生随即用被子将他裹住,发汗排毒,“这药必须每天三次按时服用,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景若阳见洛晚之应对时的不慌不忙,像是早有心理准备,“洛晚之,所以你是早就知道这巫医有问题?特意准备的两碗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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