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年前,我随父亲去大庆都城和谈,当时只带了五千将士以表诚意,不欲作战,却中了大庆皇帝的埋伏,将士们拼死保护我和父亲逃出城门,一位副将把我和父亲送上城门外的马车,又返回城中,用身体抵住城门不让大庆皇帝安排的士兵冲破追赶我们,我本以为他们已经尽数死亡,但最近有消息称当年洛城城门一战我北域将士并没尽数伤亡,可是这些将士下落不明。”男人眉头拧成川字,眼里裹挟着无尽的歉意和愤慨。

    他不知城内的将士究竟经历了什么,那道城门像是利刃一般将他和将士们的命运一刀两断。

    洛晚之没想到当年他竟也在其中,看他的年岁,七年前跟自己应该一般大,小小年纪就经历过战争和生死,甚至参与两国政事,看来他确实是北域的权贵。

    “那你想找到他们吗?”

    “每日都想,”男人咽下一口酒,“但眼下北域和大庆达成五年的和睦,不宜大动干戈去找寻。”

    难怪他会坐在这里喝酒,因为眼前正是大庆的方向。

    洛晚之不知如何安慰他,想拍拍他的背又觉得于理不合,伸出的手又放下,“定会有机会找到的。”

    男人扭过头轻声道,“听闻是你为殿下治好了病?这在王宫不算秘密。”

    洛晚之陪着喝了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别有用心?”而后笑道,“想来你也是听到宫里那些风言风语了,但殿下此番生病因我而起,我怎能弃之不顾,我不过是还个人情,仅此而已,至于宫里那些斗争,与我无关。”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次还的情很大,不光缓解了殿下的病症,还抓到了宫里有叛徒的证据,殿下生病,正是王室脆弱之际,意图不轨之人比比皆是,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何不借此机会,跟大殿下完婚,成为王妃,自然有权力要求让你母亲入洛家祠堂。”

    “你说的确实是条捷径,但我不想当王妃。”

    以前的洛晚之可能真的会如此选择,不然也不会吊着那口气在这北域寝殿里苦苦支撑一年,而沈慕生觉得一旦完婚,很可能这辈子就困在王宫里了,以前的洛晚之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和亲公主,无人在意,倒是能在王宫里明哲保身,但成为王妃后就成了王室的人,以前看过小说,史书,电视剧里那些宫中的尔虞我诈,实在不敢苟同,更何况,如今自己只是帮殿下治个病都开始有人猜疑她这个在北域无权无势的女子,更别说与景皓辰成婚以后,岂不是一言一行都要被审判。

    相比这些人前的富贵,她更希望身后的平凡。

    “再合离不就好了。”男人轻描淡写说着。

    “合离?那将殿下的威严置于何地?”洛晚之真没想到这样的话能从一个纯粹站在北域立场的人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太不把大殿下放在眼里了,“我虽不喜他,但也没想过让他成为笑话,哪有王室婚事合离的?再说了,建立于政治关系上的合离又谈何容易,大庆会以为这是北域要开战的征兆,而北域没了与大庆的这层姻亲,也会明目张胆觊觎中原势力,到时候危及两国和睦安定,这事我可做不得。”

    洛晚之又喝了一大口,笑道,“更何况殿下为何要帮我?而我承了他的恩情,让母亲入宗以后再抛弃他?”

    “你想回去?”男人撇头看了眼她,试探问道。

    洛晚之瞪着眼睛点点头,大概是喝多了点,面颊泛红,甚至眼眶都有点红润,淡淡说道,“只有先回去了才能想办法让母亲的尸骨、牌位入洛家祠堂。”

    “然后呢?”

    “然后,自在潇洒,行医济世,走遍山川大江南北,又或者找个自己喜欢的地儿隐居山林,安度余生,只要是自由的就行。”洛晚之脸上露出不经意的笑容,想想就很自在,但她反应过来自己并非自由之身,辰羽是北域的人,这样说着好像自己是要抗命逃走一样,立马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和亲公主的身份。”

    沈慕生更像是把这一世当成上天的厚爱,她不知道自己在现实里是否已经因病去世,这种穿越又不像是在游戏系统里,能清晰目标,闯关完成便能回到现实世界,若能借洛晚之的身体,在古代再苟活一些时日,也是极其幸运了。

    午夜梦回那些抓心挠肺般的记忆时刻提醒着她去替洛晚之完成母亲入宗的使命,挽回尊严,她也同样渴望在这个世界获得自由,看看古时的风景,过一段快意人生,弥补现实中沈慕生的遗憾。

    男人似乎还没有理解她口中的自由,“在北域,殿下并没有将你禁足,你不是挺自由的吗?”

    洛晚之摇摇头,“我眼中的自由,是有独立的思想,不拘于宫闱礼节,高墙规矩,天高海阔,来去如风;足丈天涯,行事有度;是不违反律法下的随心随意。但在这里我必须时刻提醒着自己是公主,尽管殿下没有将我禁足,但是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猜疑,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说的太过理想,只要是人都会身不由己,有情就会有羁绊,无论手足,无论夫妻,无论友人,有羁绊就不会有纯粹的自由。”男人手指用力揉搓着酒壶,指腹泛白。

    话虽如此,洛晚之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丝欲望,是渴望,也是抑制。

    “那现在绊住你的是不是就是七年前那些将士的性命?”洛晚之看着他,“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亲自去寻,不一定要大动干戈,眼下只要确定他们还活着,比什么都强。”

    男人楞了一下,与她的眼神对上,浅浅说道,“如果我能带你回大庆,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说得漫不经心,但却真挚。

    洛晚之乘着酒意哼笑一声,只觉得他在开玩笑,自己堂堂一个公主,预备王妃,就算他是再大的官也不可能轻易带走她,“此话当真?你究竟是何人?”

    对他的话实在不敢苟同,她歪着头想了想,“难不成你其实是……”

    女人面带笑意露出两个小梨涡,柳眉上翘,饶有意味地望着他,男人明显有些慌乱,扭头避开她的目光,言语吞吐,蹙眉道“是什么?”

    “是北域的二殿下?三殿下?或者四殿下?”

    男人听后眉间这才舒展开来,故意咳了两声,又觉得好笑,“怎么,你见过这么多殿下?”

    “那倒也没有,那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可以带我回去?”沈慕生不由得兴奋,虽然只是酒后乱语,但趁着酒意,总是要幻想一下。

    男人只是沉默,并未回应。

    天色暗得很快,远处飞鸟跃过,发出清脆的啾啾声,寂静的夜显得越发的孤寂,湖面倒映着刚升起的月色,波光粼粼,河水潺潺,鱼跃而起,洛晚之赏着夜色,抬眼与男人望向同一个地方,山峦挡住前路,明月却能寄相思,思心有所托,念他乡故人。

    “公主,公主。”身后传来的玉碧的呼喊声,沈慕生这才意识到跟这男子讲话竟忘了时间。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今日的谈话就当时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沈慕生走了两步,又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讳,“对了,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又该如何称呼你?”

    “我是,”男人顿了顿,“辰羽。”

    这一晚,沈慕生记下了这位名唤辰羽的男子,他是第一个说会带自己回去的人。

    没过几日,北域的护城将军冥义轩带着一众宫女婢子来到洛晚之的寝殿,众人抬来各种绫罗绸缎,兽皮貂毛,金银珠宝,摆放于眼前,晃眼得很,说是北域王感谢她替景皓辰治病的赏赐。

    洛晚之看了眼这些贵重的东西,着实有点隆重了,立即行礼谢过王上和冥义轩将军。

    “奉王上之命将这些送到公主殿上。”冥义轩边说着,还向她回了礼。

    洛晚之嘴角微微上翘,“谢过将军,敢问将军殿下的身子如今可已大好?”

    冥义轩摇头,“还未,但巫医诊断,比从前好多了,公主的药方却又奇效,殿下还需修养时日,东西既已送到,末将先行告退。”

    冥义轩走后,相比于玉碧的欣喜,洛晚之一脸淡然,扫视一眼这些奇珍异宝,随手拿起一对玉如意,青如碧泉,澄澈透明,一对金身貔貅,放在阳光底下万分惹眼,难怪都说富贵迷人眼,放下东西,吩咐玉碧好生安置,便走到殿门外。

    前些日子,景若阳就说上次那个巫医已经伏法,但是并未交代背后指使之人便服毒自尽,当场身亡,无力回天。按理说她开的药方药效强劲,不出五日定能恢复如初,怎会还需要卧床修养,难道是当时诊断有误,那巫医对殿下还用了其他法子故意消磨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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