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连着好几日洛晚之和景皓辰都待在军营中,战后还花了些时日沿路寻找还有生命迹象的北域将士,唯恐遗漏,这是景皓辰一直恪守的承诺和习惯,不会让任何一个北域将士流落在外。

    两人毕竟有过婚约,整日朝夕相处,在任何人眼里都不会把他们单纯当做普通的男女,若两人已成婚,此情此景也得让人感叹一声伉俪情深,景皓辰排兵布阵,英勇杀敌,洛晚之则在后方治病救人。

    此事很快传到景昌灏的耳朵里,开怀大悦。

    以前觉得这颜安公主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自从帮自己医治腿疾饶有成效,又主动前往军中为北域将士治病疗伤,许多将士对她也是大加赞赏,听闻这两人相处甚洽,便觉着王宫里该有喜事了。

    他了解景皓辰,过去对任何女子都没有生过男女之情,女子再美于他都是过眼云烟,强制的和亲之事也是一再搁置,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能促成两人尽快完婚,有个像洛晚之这样深明大义的儿媳,何尝不是件好事。

    十日之后,景皓辰带兵返回王宫,洛晚之随他一起前往大殿之上复命,百臣恭迎,此番征服了金淮部落,也算是杀鸡儆猴了,之前听闻好几个部落蠢蠢欲动,其中就属金淮部落兵力最为雄厚,互相猜忌之下也没有联手,如今也被景皓辰带兵一举歼灭,从此北域也不再有金淮部,此等杀伐,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有人敢再犯了。

    景昌灏当着众臣的面犒赏军队,也许诺给洛晚之赏赐,只是不知她心仪何物,上次赏赐之物也并未让她欢心,这次立功甚伟,便交由她自己选择。

    王上端坐在殿堂之上,朝臣并排而站,气氛严肃,静得能听到殿外落雪的声音,洛晚之稍微有点胆怯,这样庄重的场景从未见过,就连被册封为公主之时也只是皇上下旨,在府上接旨后,到了临近出嫁的时日便前往宫中,甚至连大庆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前段时间那种莽撞冲动的劲儿也不知去了哪,洛晚之怯生生地抬手行礼说道,“回王上,晚之在北域宫殿被安置妥善,衣食无忧,也不缺金银珠宝,不过,我确实想向王上讨赏一物。”

    “何物?”

    “一次拒绝的机会,晚之只想让王上允诺我一次能拒绝北域王室任何人所提要求的机会。”

    洛晚之说着随即跪下,双手屈于胸前与地面平齐,自古以来圣旨就不可违抗,她知道这是有损王室颜面的想法。

    身后的大臣纷纷议论,堂上立刻一片哗然。

    “王命不可违,哪有要这样的赏赐。”

    “确实,从没听闻有人敢要这种赏赐。”

    “这公主到底有何目的。”

    “......”

    景昌灏扬起下巴,微微瞪大眼睛,面露难色,起身跨过层层黑青色台阶走到洛晚之跟前,低下头看向她,闷声说道,“寡人也想知道,公主是何意啊?”

    洛晚之内心很是紧张,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或许是帝王之气太过威严,身子不受控制地发颤,眼神左右飘忽,手指发凉,话都说出去了此时也没法反悔,更何况自己必须得到这个允诺,闭上眼睛深呼吸后,叩头说道,“王上,晚之知道王命本不可违,正因为不可违,所以我要的这个赏赐大过于任何有形之物,比任何金银珠宝更有价值,我并非是想要公然抗命,只是知道生在王室,走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再谨慎,但是再小心的人,也总有疏忽犯错的时候,晚之不过是想给自己一次犯错的机会,或许能过得更轻松些。”

    说完这些话,洛晚之心生畏惧喘着气。

    景皓辰在一旁看着跪着的女子,心里有所思虑,“父王,儿臣认为颜安公主在此次战事之中身居奇功,她研制的扶伤膏能让人的外伤迅速愈合结痂,在军中广为传用,此赏赐虽说怪异了些,但对父王而言不过一句话,父王不如遂了她的心愿,以后让公主再多加钻研炼制丹药,对北域而言有益无害,一次拒绝的机会,无伤大雅。”

    他的话倒是化解了景昌灏的为难,一次拒绝的机会,在景昌灏看来,确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洛晚之最近的变化太大,本来朝中就对她颇有非议,如今在大殿之上又公然提出这种有损王威的话,不免又会落了话柄。

    而洛晚之对军中、对北域在医药上的贡献确实很大,如景皓辰所说,大部分军中将士都涂抹过她研制的膏药,如今也在市井流传,造福北域子民,此等功劳,要任何赏赐都不为过。

    景昌灏便允了洛晚之的讨要,众臣也不敢再妄言。

    “谢王上大恩。”洛晚之即刻行礼告谢。

    随后,景昌灏便让众人离去,只留下洛晚之和景皓辰二人。

    “此时殿上只有我们三人,不掺杂朝政之事,只是作为长辈想跟你们聊聊。”

    “父王有何事要说?”景皓辰问道。

    洛晚之才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也不知王上将她和景皓辰一并留在这里要说何事,并未做声。

    “寡人听说你二人在军中相处甚洽,你二人的婚事原本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定下,晚之也来北域一年有余,宫里许久未有喜事,你们是不是该完婚,也遂了寡人的心愿?”景昌灏言语轻柔,不同于刚才面对百官的严肃,就像家中的长辈一般慈爱。

    洛晚之看了眼景皓辰,她也不知道王上的想法会如此跳脱,看来刚要的赏赐这么快就要用出去了,还好王上提前允诺了,但既然只有一次拒绝的机会,就要拒绝地彻底些,得好好利用才行。

    “为父已经上了年岁,迟早要退位,北域有你们守护,为父很放心,也想享享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了。”景昌灏放下在外人面前不得不端的架子,苦口婆心说道。

    原来催婚这件事也是不分朝代的,古今都是如此,洛晚之正想着,景昌灏此时模样却像一位普通老人在渴求着亲情,倒是有些不忍,但是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景皓辰,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又何谈幸福,或许能如辰羽所说,借景皓辰的势力要求洛明城将母亲牌位入宗,可之后呢,之后只能一直待在北域的王宫里,再无自由,自己还想着有朝一日翱翔于天地之间呢,这一世可绝对不能为情所困,为事所累。

    洛晚之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劝说王上收回成名,实在不行就用刚才讨要的机会,景皓辰却上前说道,“父王,现在北域还有部分战火未息,还有很多纷争需要处理,儿臣并不想此时成婚,请您再给儿臣一些时日。”

    景昌灏笑了笑,有些苦涩,“寡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只能再委屈晚之一些时日了。”

    “晚之不委屈,望北域安定无虞。”

    洛晚之猜不透景皓辰的心思便也不想猜了,想必这位大殿下确实是看不上洛晚之,不然两人在军营朝夕这么久的时间,早该日久生情了,洛晚之又生得好看,可这位殿下倒是什么都没多想,庆幸自己讨要的这个机会还没有用掉,原本也是为了拒绝这桩迟早的婚姻大事,没想到他解了围,想想还是该向他说些什么,“殿下心系国事是北域之荣,希望殿下保重身体。”

    说罢,洛晚之便请命先行告退,在军营操劳这么久,身子确实有些乏了,景昌灏遂了她话,让她离开殿上,转眼间只剩这父子二人。

    景昌灏还是了解他,帮洛晚之讨要赏赐是有意的,以前从没听过他夸赞任何女子,对她倒是不吝赞美,还真不相信他对洛晚之无情,

    景皓辰只解释说自己是惜才,洛晚之在医术上确实有几分才能,能帮军中研制不少好药。

    父子两各自猜测,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景昌灏也是真心希望儿子能方才心中的过往,相信世间有两情相悦的情爱,不建立于任何,只觉于心。金淮部落剿灭以后,明眼人都知道短期内北域不会再有战乱,又何来战火未熄一说,不过是不愿成婚的借口。

    景皓辰原本就是品行纯善之人,不似外界传闻那般凶残,只是大事上杀伐果决,曾在大殿之上直接砍了一名叛臣的透露,血溅四方,那时不过十二岁,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包括北域百臣,相较于他的年岁,八岁便开始带兵打仗,北域又是将男子气概悬于高位的部落联合,或许只有暴力才能让人生畏。

    两人谈罢,景皓辰转身走出大殿,回寝殿的路上,看到洛晚之正站在一狮身冰雕前观望,雪花落于发梢,融化后打湿了几缕头发搭在额前,一旁的玉碧看见景皓辰后立刻行礼,“殿下。”

    洛晚之随即转身,提着群摆向景皓辰小跑几步,大红色的衣袍迎风飞起,面带着释然的笑容,灿烂慧明,酒窝如梨花般在娇嫩的皮肤之上绽放,皑皑白雪之中格外耀眼。

    “殿下。”洛晚之请安。

    “你这是?”景皓辰双手背在身后傲然问道。

    “我在这儿特意等你,”随即洛晚之从腰包里拿出自己研制的丹药,“这个对您的腰伤有好处,之前在军营里看您从榻上起身或者下马时有些费劲,想必是常年积累的腰伤,吃这个可以舒缓。”

    洛晚之将这青色的瓷瓶递给他,景皓辰面对她的好意有些无措,他没想到洛晚之竟会如此细心,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病痛,而这些就算是贴身照顾之人都不曾察觉过,他也藏得很好。

    见他迟迟未动,洛晚之又喊了声,“殿下,是怕有毒还是怕不管用?前些时日我在营中忙碌,时常也会觉得腰酸背痛,吃了这药确实好了很多,这才敢拿给殿下服用的。”

    景皓辰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多谢。”。

    “吃完如果有用,殿下可以遣人再到我殿上来取。”

    “好。”

    说完,洛晚之行过礼后便带着玉碧离开。

    景皓辰注视着她的背影,时而跟婢女嬉笑,竟有一种想守护这种美好的冲动,他好像感受到,心里住进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样子,如果成婚会给她带来痛苦和不安,那便不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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