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

    不过最后,虞缈想起姬策的话,以防万一,这次出门这次还是额外带上了无咎。

    ……

    临春阁位于金肆里内,此地常有达官显贵来此宴乐逍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根据隐卫消息,袁敬今日会出门赴此宴饮。无影给她们安排了一个利于观察的位置,位于高楼隔间,隔着一层薄纱可以俯瞰全楼,而不使人发现。

    果然巳时,临春阁外,遂见袁敬揽着兰娆下了马车。

    袁敬生了张端正刚毅的宽脸,浓眉薄唇,穿一身朱衣衫袍,身量不高,是武人体格。才入临春阁,就有眼熟的小厮上来招待,热切地称兰娆为‘夫人’。

    兰娆打扮得款款淑仪,温柔小意地挽着男人,只从身段眉眼中才透出几分艳色。

    袁敬上楼时,不时侧首与美人说话,直到走入了无影所安排包厢下首的宽台位置。谢芬见到底下二人亲昵的一幕,下意识抓紧了虞缈的手。

    虞缈被抓得有些疼,但却更心疼表姐。

    须臾后,只见几个男子也入了那台上,又有几名曼妙女子陪伴侍奉在侧。几人杯盏相推,好不快活。

    谢芬认出来人,喃喃:“顾兴思,李歙……那都是他的友人。”原来袁敬的周边人也皆知晓他另有所爱,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中。

    虞缈:“表姐,不若我们现在就装作偶遇,出面痛斥袁三郎。”

    临春阁宾客繁多,若谢芬突然出面揭发,口耳相传,此事必会难以遮掩。袁敬私下蓄养外室,此乃伤风败俗之丑闻,定对谢芬和离有利。

    或许袁敬的新任职务还会受到影响,被政敌以此攻讦。如今魏朝虽世风开放,但对无媒无聘的外室还是鄙夷不容。

    谢芬沉默一会,却摇了摇头。“阿鸾,再等等。”

    虞缈有些不解,但毕竟谢芬乃当事人,她没再劝。直到底下酒席结束,袁敬与兰娆将要归去,谢芬方吸了一口气:“走吧。”

    “我想去他金屋藏娇的宅子看看……他究竟,能待我有多心狠。”

    马车之上,虞缈心中莫名忐忑。但最令她不安的,却是谢芬忽然缄默不明的态度,好像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两人终于到了那安置外室的宅外。

    谢芬看着这处碧瓦朱檐的宅院,便知晓袁敬如何用心,更是冷笑。她声音颤抖,扬声:“袁子悦。”

    方过门槛的男人背影微僵,袁敬转头,没有松开兰娆的手。眼神乱了一瞬,却又很快复归于冷寂无情。“夫人,你怎会在此。”

    他也看到了虞缈,自然知道这是谢芬的表妹。“有什么话,你们还是进来说吧。”

    -

    “夫人,请喝茶。”

    兰娆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盏茶来。女子弯腰,更显一段水蛇似的腰身,眼角妩媚,又惹人垂怜。

    谢芬见她那副软骨妖娆模样,却愈觉得刺眼,心绞生痛,她抬手就将那茶掀泼在地。

    “啪”地一声白瓷碎裂,瓷片与冒着热气的茶水落地四溅,兰娆害怕地惊叫一声,闪身躲开。

    袁敬按桌低喝一声:“谢芬!”

    兰娆眼角微红,含着委屈:“是妾身不得夫人喜欢,可夫人若有哪里不满,直与妾身说便是,何苦泼了这上好的西山白露……”

    谢芬更是冷笑:“若非这茶滚烫,她躲什么?奉一盏热茶来,也不知是存心怠慢,还是有意膈应我。”

    兰娆楚楚弱声:“妾身不知这些,是妾的万分不是。”

    “不怪你。你没做过这等活计,自然不熟。”袁敬皱眉,看着谢芬:“你究竟想如何?”

    谢芬见他袒护那外室模样,眼眶更是红了一圈。“袁子悦,你将她送走!”

    虞缈从进屋之后,便一直无话。她也没想到谢芬会突然泼茶发作,听着二人争执,心中更是心惊肉跳。她从小被家中护得极好,不曾见过这种争执景象。

    但袁敬的负心之举,和兰娆的故意矫揉,还是让她心生反感,站在谢芬这边。

    “我不想同你吵,也不会送走兰娆。”

    谢芬:“我已容忍过你婚前有通房。如今连区区一个不入流的花魁,也配与我共事一夫么?”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局面,绝非是我之错。”袁敬话音冷漠:“谢芬,你给怀袖灌绝子汤时,就早应该想到今日。兰娆之事,我不会再让步。其他,你好自为之。”

    怀袖正是曾经伺候他的通房。

    谢芬一抹泪水,忽自嘲:“你还不是仗着如今谢家无人,我无依恃。昔日我祖父在时,你对我百依百顺,如今你欺我谢家无人,便如此薄待我么?!”

    昔日谢麟为家主时,正是谢家最为鼎盛之时,门生繁茂。然而谢麟逝后,谢家却激流勇退,逐渐朝隐,不复当日之景。袁家以袁敬作为朝廷新贵,却蒸蒸日上。

    袁敬起身在厅堂来回踱步,神情更加不耐:“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无可奈何,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男子本就三妻四妾。我不让兰娆入府,只是不想多生是非,就像现在——”

    “谢芬,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妒妇!”

    虞缈不知内情,虽诧异于表姐之举也没做声。但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袁三郎,是你昔日求娶我表姐时口口声声,说愿得佳人,唯此一人心,无令她伤怀。”

    她对袁敬也失望透顶,更坚定了助谢芬和离的决心,连表姐夫也不愿再叫了。

    袁敬这才看她一眼,心知她是谁家女儿,听着此言只是青白着脸,一言不发。

    谢芬:“我表妹说得没错。”

    “因为彼时你只能仰人鼻息,想我陈郡谢氏做你的垫脚石,故而才虚伪娶我。如今一夕升官,便违誓负我……我真是看透了你。袁敬,你不过就是个诡计下作的庶子。”

    被妻子揭短,袁敬额上青筋尽露:“你真是疯了!泼妇!满口胡言,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够了,你爱如何便如何罢。”他拂袖欲离。

    “你、你当真要如此?”

    袁敬听而不闻,只道:“兰儿,随我回去。”

    谢芬骤然起身,忽然含泪抬起手,扇了袁敬一巴掌,怒声:“袁敬,你这个负心汉!”

    袁敬扭回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打我?”

    兰娆反应过来后急忙凑过来,掐着娇滴滴的嗓音道:“郎君,您疼不疼?夫人再气,也不能打您呀。”

    虞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失声。

    袁敬眼神阴鸷,大步上前揪起谢芬的领子,因为谢家婿这个身份而积压许久的怒气,也终于在这一掌中迸发。谢芬踮足微悬,一边面红咳个不停。

    虞缈见状心急,赶忙去抓袁敬的手臂,“你放开我表姐!”

    “滚开!”袁敬甩开她的手,谢芬却也趁他另只手使力微松之时,立刻挣脱开来。

    虞缈被往后一推,纤细的身躯晃了晃,差点跌倒。

    谢芬此时却仍未离开,声声讥讽:“袁敬,你恼羞成怒,不过是因为你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袁敬自觉在妾室和外人面前丢了脸面,越发冷怒,只想好好教训这个妻子。他想起谢芬昔日一幅清高面孔,心中就一股暴虐欲升腾而起,不禁抽出了腰间皮鞭。

    电光火石之间,眼看那鞭就要落在身上。谢芬面色一白,却躲身藏到了虞缈身后,扯住了她的手臂。

    虞缈弱步踉跄着,还未站稳,就被谢芬半推到身前,面对着袁敬的鞭子躲无可躲。

    桃花眸微微睁大,一片迷茫惶然。“阿姊……”

    对着那迅疾而来的利鞭,少女如雨中海棠一般,浑身颤抖。一瞬的无助与心凉,把她钉死在了原地。

    虞缈吓得紧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隐卫却忽闪身出现。是无咎,护在虞缈面前,出手迅疾地截下了那鞭。

    袁敬的气似乎也因这一甩鞭散了个大半,只是面色依旧铁青。而谢芬看见有了帮手,也舒了一口气。

    只剩下虞缈仍怔怔立在原地。

    灵犀赶紧围了过来,紧张道:“娘子,你方才可有受伤?”

    虞缈咬着唇,已隐约有了泪音:“灵犀,我想回家。”

    她没有再看谢芬一眼,转头就走。才步至庭外,不禁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快碎步小跑起来。少女失落地低着头,却差点撞上一个熟悉的怀抱。

    虞缈抬起濛濛的眸子,只看见男人精致的下颔,微冷而沉肃的容颜。又撞入那双剔透如天青的眼睛,里面满是关心。

    是姬策。

    他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感觉像是被一阵暖阳所笼罩。

    虞缈喃喃:“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面色苍白,眼角似被桃花泅红,隐约有莹光闪烁。薄肩微颤,整个人就像是朵枯萎的花。

    姬策掌下的肩翼还在微微颤抖。他眼底如黑云压暗,含怒转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疼。

    “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

    显然,方才谢芬的举动狠狠伤到了她,而他也猜到了几分。

    无咎是他额外派遣之人,并不参与行事,只唯独负责她的周全。但除此外还有一桩暗中的任务,就是实时向姬策汇报虞缈的动向与安全。

    姬策虽答应让虞缈放手去做,但不免还是会在背后默默盯着护着。

    今日他预感将起冲突,遂暗中随行,在宅外马车中停留。方才无咎吹响暗哨,他闻声心一紧,立刻就闯了进来。

    虞缈自己捱着情绪还好,可若有人在面前对她呵护关心,便忍不住了。少女眼眶泛起酸涩,却仍抿着唇,没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口就露出哽咽之音。

    姬策剑眉深攒,掷地有声:“走,二哥带你去讨回公道。”

    姬策牵着虞缈的手,回到了宅内。他将方才的一片狼藉尽收眼底,想着无咎方才禀报的种种细节,更加面沉如水。

    燕王的出现,出乎了这对夫妻的预料。

    虞缈有些低落地半躲在姬策身后,娇娇一小只。雪颈若枝折,云鬓低垂,像是只受伤折了翼的雀儿。

    姬策牵着她的手,就像是见到自家小孩被欺负了,忍无可忍来为之出头的大人。

    他没有告知来意,只是寒目扫过谢芬:“她是你的亲表妹,一心一意为你出谋划策,帮你和离。你作为长姐,却只是存心想利用她。”

    “缈缈有不易凝血之症,不能受伤,否则恐有危险。”

    虞缈低着头,不去看表姐的神色,却听身侧男人的声音又冷然道:“谢芬,你明明知道。却还是如此回报她的好意。”

    姬策此言一出,虞缈眼前就忍不住蒙上了层水雾,心上涌上浓浓的委屈。

    是啊。

    谢芬明明也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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