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非常渴望。”滕思良诚恳地点头，“只要您能答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该死，他又说了跟在空间站时同样的话，他看起来是认真的。

    程澄觉得，她做为一个正常的人，她要对得起他这份认真。

    于是，她看向柳拂晓和姜筱然：“你们谁身上，带刀了？”

    两人均是一愣，姜筱然不解地问：“拜托，星际飞船的安检很严格的好吗？谁没事身上带那个啊？”

    柳拂晓倒是猜到了程澄的想法，她弯腰去开小腿旁边的裤袋：“改造的匕首我们人手一把，你不想用的话，我这里倒还真有从荒芜星系淘到的旧货，一把小刀，当时在超市买东西的赠品。”

    飞船的安检虽然严格，但她们是以军方的身份登船的，身上的一应武器并没有被收走。

    程澄看了看柳拂晓掏出来的巴掌长的折叠刀，笑了：“倒也足够用了，也不是干什么大事，就是有点脏，你不要这把刀了？”

    “一把小刀而已，送你了。”柳拂晓非常大方，送出小刀后，还带着姜筱然往连廊出口方向退远了些。

    看到程澄毫不犹豫地把刀丢到他面前，跪在地上的滕思良身子抖如筛糠。

    他在惧怕，他在恐惧，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究竟会是什么。

    “放心，我不要你的命。”程澄说，“我并不需要血溅五步的忠诚。这把刀，是让你用来去除你身体上的秽物的。”

    滕思良的身体先是一松，复又一僵，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握地上的刀柄：“秽物？官长是指哪里？”

    能在血盟基地混成首领的人物，怎么也不该如此蠢笨，程澄知道，他是在装傻，他在心里抗拒着这件事。

    说什么言听计从，不过尔尔。

    毫不留情地，程澄转身就走，没有再多给滕思良一个眼神，更不再说任何字句。

    然而，她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地惨叫。

    是滕思良，他握着匕首，割掉了自己身上的某处，血色溅了一地，墙上也有，地上的一滩血还在持续不断地扩大。

    程澄回头看他，看到他发白的双唇、脱力的身体，以及，地上那滩血里的某个秽物，她眨了眨眼睛。

    滕思良跪坐在地，几乎已无力承受自身上半身的重量，手里的匕首也被他松落了。

    他很想就此昏过去，但他知道，他现在还不能。

    他就要看不清程澄的相貌了，不过他能够感到，刚刚那一瞬间，从程澄身上散发出的“满意”，他终于做了件能让她高兴的事，他声低气微地问：“我……做到了……官长您……答应……好吗……”

    程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的男生，竟然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她自认自己并不是个心肠冷硬的恶人，况且，她刚刚也说了，只要滕思良能做到，她就会答应他。

    无非是身边又多了个“智能机器人”而已，没什么的。

    于是，她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后，滕思良才敢放心大胆地疼晕过去。

    他晕过去了不要紧，这一地狼藉却是没人收拾了。

    火火适时地给程澄提醒：“以他现在的出血速度和出血量估计，如果不能及时给他止血，他将活不到飞船入港。”

    “啧，真是麻烦。”程澄问火火，“有什么办法？飞船上的医务人员不能惊动，否则他冒充智能人的事情就压不住了。”

    超级人工智能火火，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使用激光武器的低功率模式进行灼烧，也是可以止血的，同时还可以刺激他的痛觉感受器，让他早点清醒——他清醒后，还请少主尽快问出芯片的密匙。”

    目前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程澄解下自己的激光武器，调整成低功率模式，按下按钮，一顿输出，终于勉勉强强给滕思良止了血。

    灼烧的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他原本就是疼昏过去的，眼下，又疼醒过来，偏偏又没力气喊疼，当真是疼得一个死去活来。

    “既然你醒了，看起来也还有点力气，那就把这里收拾干净吧。”程澄伸手拽下他耳朵上的橘色耳钉，“还有密匙，告诉我一下。”

    滕思良咬着惨白的唇：“官长您，是又打算丢下我吗？”

    “怎么会呢？”程澄觉得他也太敏感了，她用耳钉的尖端划了一下他细滑的脸，“我都说了同意，我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我的房间号是在303，一会儿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就去找我吧。”

    “哎，得令！”听到这样的答复，滕思良立刻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他甚至还立立整整地给程澄磕了个响头。

    不过，程澄为了不让他的脑袋蹭到地上的血，一脚给他踢歪了。

    即便遭了这么大的痛苦，又挨了踢，滕思良整个人也都是兴高采烈的，直看得柳拂晓拽了程澄一路的衣角。

    “喂，这么听话的家伙，你究竟是哪里找的？”柳拂晓已经开始怀疑，滕思良和程澄是不是很多年前就有过接触。

    程澄表示，她自己也很无奈，还觉得捡了大麻烦呢。

    倒是姜筱然接受良好，她拄着她那根终端说：“虽然秘密教会想做的事是澄澈寰宇，我也会去做，不过，若是这世上的男子都像他一样听话，我觉得也挺好的，那样的话，我的任务也能轻松许多。”

    柳拂晓没好气地瞪她：“想什么呢？这次任务完成的不好，影响的是我们两个的奖金。”

    “啊——”一提到钱，姜筱然顿时蔫了，她故意落后了一个身位，走在她们俩身后。

    柳拂晓继续与程澄聊刚才的话头：“总之，等飞船下一次入港后，我会派人去查一下这个滕思良，如果确实没什么问题，你再留着他。”

    “谢啦。”程澄悄声与柳拂晓说，“不过，我估计也不会让他以这种形式留在我身边太久。”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我记得扇乐馆不是有，可以将人改造成智能人的技术吗？过一阵看看，或许可以给他改改，就让他假戏真做好了。”说着这些的程澄，都没发觉，她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就像是小孩子在谈论有趣的玩具。

    她在这个世界上待得越久，就会越被这个世界所同化。

    *

    飞船的再一次短暂停泊点，竟是瑞拉星，这是程澄没有想到的。

    听到广播播报的时候，她正刚从模拟舱出来，打算去隔壁的隔壁看滕思良的状况，顺带还在飞船的商城上买了几件长袍，准备给滕思良换上。

    滕思良毕竟不是真的智能机器人，进行星际跳跃的时候，如果不在模拟舱里，他的身体会被瞬间撕裂成碎片。

    幸好飞船上还有空闲的房间，程澄就将他塞进了那里的模拟舱。

    不想，她下单的界面还没加载完毕，飞船倒是先停了下来。

    为了补充能源和必备品，飞船要在瑞星短暂停留两个小时，广播说希望大家不要随意下船走动，以免被落下。

    程澄却敲了敲因为“进食”芯片后而变得慵懒的火火：“就说我忘了一件什么事，现在回到瑞星，我终于想起来了，三个月期限早到了，我需要去退货。”

    火火非常懂她的心思，立刻就连接上了她在瑞星家里的监控设备，把各个房间的景象，都放到了屏幕上。

    程澄看着穿着围裙，认真打扫家里每一个角落的管家机器人，她关掉了火火的屏幕：“告诉柳拂晓她们一声，我有点事要去处理，提前下船了。期末考之前，我会赶回去的。”

    滕思良那边也刚从模拟舱爬出来，他的面色白得可怜。

    这种飞船上通用的模拟舱，都是按照女子的身体指标设计制造的，男子拿来使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后遗症反应会更大一些，持续的时间也会更长。

    他本就失血过多，还没完全恢复，又立刻进行了星际跳跃，估计此刻就只剩下了半条命了。

    但即便如此，滕思良也强打起精神，要去找程澄。

    当他看到程澄竟然先出现在他门外，并且还给他买了一件长袍后，他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抓紧把你这一身都换了，跟我下船。”

    滕思良又惊又喜：“敢问官长，我们要去哪啊？”

    他知道自己这一身沾满血迹的衣物很恶心，为了不被程澄厌恶，他刻意背过身去换。

    “去我家。”程澄下意识地回答，忽又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对他有问必答，于是恶声道，“哪那么多废话，快点！”

    受宠若惊的滕思良笑着眯起眼，手上的动作越发麻利，他换好长袍后，又将长发打散，用他那根橘色头绳，重新在脑袋后面绑了个好看的发髻。

    程澄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柳拂晓回应，估计她们是又去甲板吃吃喝喝去了，她索性也不再等，直接带着滕思良离开了飞船。

    临下船的时候，放行的工作人员还问她是否回返，她干脆利落地答，不回。

    时隔数月，重新回到瑞星，程澄竟走出了一种重回故土的轻快感。

    仿佛这里才是她的家乡，而她记忆里的蓝星，只是一个遥远的回忆，亦或是一场梦。

    坐上熟悉的乘降车，程澄带着滕思良回到了她久违的住处。

    不需要输入密码，火火直接将房门打开了，它也提前通知了屋内的管家机器人，确保程澄一进门，就有管家机器人奉上干净的家居鞋子。

    只是，给程澄换好鞋子的管家，在看到程澄带回的滕思良后，它的动作和神情，都卡住了，像是运行程序遇到了什么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