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

    时彧凝视着她,头发半干地披散着,乌发与雪白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双颊泛起红云,一双美眸如盈盈秋水。

    清晨的时候,本想闭目养养神,可谁知和衣卧在她身侧,竟是一丝睡意也找不到。

    那副与男子完全不同的娇软胴体,似有无尽的魔力,吸引他靠近再靠近,他只得让自己保持清醒,理智时刻占据上风,才没再次欺身上去。

    结果便是,短短一个多时辰,让他精疲力尽。

    在沧莒山顶聊了好一阵,下山时又跟着元稽,回家去道了个别,这一圈耽误下来,原本返程怎么也要亥时初,可他却心生焦急,愣是催促着赶路,赶在戌时正之前回来了。

    马累得直打响鼻,元稽被晃得吐了好几起,发誓再也不坐马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明明她就在家里,静静等他回来。

    “回来了,还顺利么?”她问。

    时彧这才回想起拂晓时分,曾对她说过有重要的事,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很顺利。”

    她莞尔,“那就好。”

    “快进去吧,小心着凉。”时彧柔声道,“一会儿我叫她们点个薰笼。”

    “嗯。”她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道,“你也搬进来睡吧。”

    又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是说,把被褥搬到内寝的地上,这里风大,睡久了怕吹得头疼。”

    “不必了,你进出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是还有纱幔吗?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内寝有面火墙,夜里好过些。”

    “火墙?”

    他可不记得叫人修过火墙。

    见他迟疑,乐知许笑道:“是我叫人改的,不然冬天太冷了,我帮你抱吧。”

    说着,她便去书案前抱被褥。

    “还是我来吧。”

    后半句他没说:你那小身板,哪里抱得动?

    他抢在她前面,一把将被褥抱起,大步流星进了内寝。

    两人一起跪在地上铺褥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内寝果然比屏风外面要暖和得多,才没动两下,他已经面红耳热了。

    “对了,大概正午的时候,时彦到了。”她认真将褥子展平,又铺上一层兽皮,“总到府里来的昭君阿姊你知道吧?他们俩竟然是一对儿,我真是没想到...”

    他静静听着她说着白天里发生的事,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表情,竟不觉得琐事烦躁。

    原来做这些事,也不算是浪费时间,这样一起铺床,交换趣事,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吧。

    见他晃神,乐知许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你有没有在听啊?”

    “啊?在听,在听。”他手胡乱拂了几下,一低头,面前被褥早已经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了。

    “你是不是累了?那快去沐浴,早些休息吧。”

    她起身,坐到铜镜面前去梳头发。

    她将海藻般的长发都拢到肩前,露出瘦削的肩膀和一侧白嫩的耳垂,在暖晕光线下,柔美得仿佛一副仕女图。

    “你...”时彧顿了顿,“你住在京兆的时候,还习惯吗?”

    “京兆?嗯...”她仰脸认真想了一会儿,“挺好的啊,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尤其是三叔母,君姑眼睛不方便,很多事都是她教我的,说来不怕你笑,那一大家子人,我到现在还没认全呢。”

    “那你想不想回京兆?”

    她诧异转头,“怎么突然要回京兆?是要回去陪君姑过仲秋吗?”

    时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吟良久,又转而问道:“你不是要开店铺么?筹备得怎么样了?”

    提起铺子,她眼睛瞬间又亮了几分,身子向前倾了倾,“我正要跟你说,昭君阿姊找到了一个价钱合适的铺子,就在周氏成衣铺对面,位置绝佳,而且之前就是布庄,不需要改造,简单收拾下就好。”

    是了。

    时彧勾了勾嘴角,这钱氏布庄的铺子,还是他叫人故意放出去给她们的,为了不让她们生疑,编了个借口说掌柜急着回乡,只得低价转租。

    话匣子打开,她便说个没完,“我和杨媛这些日子赶工,已经做出好几件衣裳,摆在店里做展示,我想过了,为了不给你惹麻烦,我在店里还是少露面为好,或者拿什么东西遮下脸。”

    她认真掰着手指算着,“仔细算来,差不多八月末九月初就能开张了,对了,你刚说要回京兆过节是么?那再往后延几天...”

    “不用,我就是问问。”时彧起身,故作轻松道,“我去沐浴了。”

    她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转过屏风,时彧顿住脚步,回身望了望,半晌,才朝着浴房走去。

    扶桑和流光被叫进来备水,流光不解道:“等水好了,您再进来不就得了,何苦在这候着?”

    时彧目光冷冷瞥过去,“多嘴。”

    “不是我说,自打回到这言心居,您行事愈发古怪了,您自己没察觉么?”感觉到扶桑偷偷在扯自己袖子,流光恼道,“干嘛,本来就是么!平日里您不是最怕浪费时间了?哪里肯坐在这儿等水?”

    “没完了是吧?”时彧皱眉。

    “最让人生气的就是那个元稽,您千里迢迢把他弄来做什么?您不知道,他刚刚把我和扶桑折腾个半死,一会儿要吃烧鸡,一会儿要泡热水澡,我们两个是您的侍从,又不是他的!”流光想到什么似的,急道,“他不会一直住在这儿吧?”

    时彧“嗯”了一声,“他初来乍到,暂时还无处可去。”

    “那,那您找别人伺候他吧。”流光赌气道。

    扶桑手在浴桶里搅了两圈,“少主公,水好了。”

    时彧见流光替他宽衣时还扁着嘴,无奈道:“找他来,便定是有能用到他的地方。”

    “您该算的都能算得到,哪还有他的用处?”

    时彧缓步踏入浴桶,头在桶壁上靠下来,“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鞭长莫及?若我日后远离长安,这里也总不至于是一盘散沙。”

    流光嗤道:“他有那个能耐?再说,您怎么会远离长安呢?”

    时彧阖上双目,不再张口。

    等他回到房间,乐知许已经睡着了,纱幔里传出匀净沉稳的呼吸声,他轻轻躺下来,将手臂枕在脑后。

    元稽的话,就好像在他心头系了一个结,不起眼,用手拂过却总是能感觉到。

    流光说得没错,他是变了,若依着他以前的性子,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送到京兆去,层层保护起来,便无后顾之忧了。

    他竟舍不得。

    舍不得搅乱她的清梦,舍不得对她残忍,舍不得...成年累月地看不到她。

    情(和谐)欲竟磨人至此。

    ·

    八月十五,仲秋节。

    在筹备宫宴之时,皇帝叫了几名大臣,到宣室殿内说话。

    “公羊卿,这个是通过你呈上来的,想必你已经看过了,朕想问问你的看法。”皇帝问道。

    公羊正接过苏善递过来的奏章,刚一展开,眉心一跳,正是他拿给时彧看的那卷。

    他攥着奏章的手微微颤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尉赵镇嗤笑道:“司马大人这是引起众怒了啊,这么多人要联名弹劾他。”

    公羊正心生厌恶,“赵大人也看过了?”

    赵镇一怔,随即打哈哈,干笑道:“大人进门前,陛下给老臣看过两眼。”

    皇帝不易察觉地瞥了赵镇一眼。

    公羊正沉吟片刻,拱手道:“臣认为,奏章里所说的,言过其实...”

    赵镇挑衅似的打断道:“大人您仔细看了么?就断定内容言过其实?”

    “这奏章乃是众御史所书,逐级向上呈的时候,必然会经过我,倒是赵大人,草草两眼,便已知晓其中内容,一把年纪还能一目十行,实在令人佩服。”

    “你——”

    皇帝出来打圆场,“哎呀,好啦,不要一见面就吵嘛,平日里,太尉跟时卿吵得不可开交,今日时卿告假,你又去跟公羊卿吵,朕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公羊正抬手作揖,正色道:“臣以为,不如等司马大人,当面一一解释清楚。”

    “哼!”虽刚被皇帝说完,可听到这里,赵镇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斥之有罪,哪有罪人自辩的道理?”

    “寥寥数句,就断定有罪,赵大人也太过草率了吧!”公羊正也不甘示弱。

    “都说公羊大人刚正不阿,什么时候也与时彧暗通款曲了?”

    “赵大人慎言,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够了!”皇帝喝道。

    两人虽住了口,但还是互相瞪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客曹尚书覃仲慢悠悠开口道:“陛下,五原传来消息,匈奴异动连连,他们经常南下劫掠边境百姓,在这个档口,实在不是弹劾司马大人的好时候啊。”

    公羊正本以为赵镇会借此机会朝皇帝要兵,一来击退匈奴争得军功和民心,二来到了手的兵权,再想往回要,可没那么容易,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奸诈赵太尉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谁料赵镇却面色肃然,并未张口。

    皇帝一听,如临大敌,“那,那时卿可知晓此事了?”

    覃仲答道:“司马大人已经知晓,但只说自己还是带罪之身,并未有任何举动。”

    赵镇脸色一变。

    “哎呀,哎呀!”皇帝以拳击掌,急道,“那些礼节上,虚无缥缈、莫须有的罪名,时卿怎么还当真了?传令下去,这奏章上署名的几人,都官降半职,停奉一年,回头再让他们好生给时卿赔个不是!”

    赵镇惊愕,“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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