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回到言心居,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

    两人先后沐浴换裳后,命人直接在主屋摆了食案。

    乐知许是真饿了,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时彧偏头看着她,有些懊恼,带她出走大半天,竟也没想着带些点心路上吃,或者找地方吃过之后再往回赶,白白让她饿着肚子。

    “饿坏了吧?”

    她正忙着用食物塞满嘴巴,也没多想,不假思索道:“嗯,有点。”

    时彧心疼,道:“那你怎么也不吭声啊?”

    又来了,是吧?就知道刚刚在古塔上,不该心疼你。

    乐知许斜睨了他一眼,捞起桌上的蒸饼,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恨恨瞪着他。

    “我,我是说,你饿了该跟我说的。”他也自觉语气不好,忙心虚改口。

    “玩得太高兴了,忘了,不行吗?”乐知许没好气道,“你这人,明明心是好的,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今天气氛正好,他可不想吵架,忙给她夹菜,“你多吃点。”

    “怎么?想堵我的嘴啊?”

    身后流光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时彧皱眉回身,“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流光无奈,只好颔首退了出去,谁知刚出门,便迎见王楚容红着眼过来。

    “表兄表嫂在么?”

    流光迟疑回望,“少主公和少夫人在用膳,不然,您晚些再来?”

    “叫她进来吧!”时彧在屋内扬声道。

    乐知许倒是有些吃惊,她本以为他会找借口避而不见,毕竟路上谈及此事,他的态度还是挺明确的。

    王楚容进了门,见了他们俩竟有些局促,交缠着手指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这么晚了,还打扰表兄表嫂用膳,实在过意不去,可是...”

    “干嘛说这些,快过来坐。”乐知许伸手招呼。

    才不过半天的时间,王楚容的眼睛都哭肿了,鼻头也红红的。

    落座之后,眼泪又险些夺眶而出,极力隐忍之下,这才哽咽说道:“今日陛下的口谕,是要召我入宫,我阿母说,能被陛下瞧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我,可我不想入宫啊,表兄,你能不能帮帮我?”

    乐知许忙递上手帕安慰,偷偷扭头征询似的,看向时彧。

    “舅母做到这个份儿上,压根就没给你留退路。”时彧放下筷子,沉声道,“抗旨可是死罪。”

    王楚容又怎会不知,不过是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听到他这么说,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落下来。

    乐知许将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女娘揽在怀里,出主意道:“不然,给楚容脸上画上红斑,让陛下以为她容貌丑陋,再不然,就说她得了什么极易传染的怪病...”

    不等她说完,时彧抿了口茶,慢悠悠道:“欺君,也是死罪。”

    王楚容哭得更凶了。

    乐知许忙去擦眼泪,转头抱怨道:“你也不要总是死罪、死罪地吓唬她嘛。”

    “我只是在帮她认清事实。”时彧不以为然。

    乐知许狠狠瞪他,有的时候真想撕了他这张欠欠的嘴。

    “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王楚容抱住乐知许的手臂,失声痛哭。

    时彧被哭声扰得心烦,开口道:“若是寻常家女娘,兴许找个借口,或者拖延几日,将陛下的兴头打过去就算了,可你不一样,陛下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王楚容惊愕抬起头,“为什么呀?”

    “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时彧抚案抬眼,“你是一枚,不易察觉、不需费力分毫,又十分有效的,牵制我的棋子。”

    乐知许瞬间明白了,转眼看向怀里的人儿。

    任氏自以为走了一步很高明的棋,以为等着她们母女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权柄,谁知竟然是亲手将女儿送入虎口里去。

    王楚容怔在当场。

    “现在,你还觉得,我能救得了你么?”

    *

    燕国后裔秦氏,以疑生邪佞为由,被赶出了宿陵邑,外放到永昌郡。

    王楚容选在期限内最后一日入宫,同日,池阳公主大婚。

    去往皇宫的马车上,任氏不顾女儿面如死灰,絮絮叨叨嘱咐道:“容儿,入了宫不比在家里,凡事少说多听,见到茹夫人要乖顺些,多跟她亲近,你们姐妹日后是要联手在宫中立足的。”

    王楚容苦笑一声,反问道:“阿母,您觉得我能在宫中立足?”

    “怎么不能?”任氏拉过女儿的手,“我们容儿聪慧又貌美,陛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对了,跟陛下私下里相处时,要多撒撒娇,还记得昨日白媪教你的那些么?”

    王楚容想起昨天夜里,白媪讲的那些闺房里私密的话,胃里一阵翻涌,冷冷抽回手。

    “不记得了。”

    “你这孩子...”任氏嗔道,“不过想来,宫里的女官老媪们,也应该是会教的。”

    王楚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索性不再开口,待马车在宫门口停稳,一刻也不想多待,起身下车,随后头也不回,径直朝宫门走去。

    待任氏下了车追去,人都已经入了宫门了。

    “容儿,万事多用心啊!”任氏在身后喊着。

    守在宫门口的黄门上前来驱赶,“送了就走吧,今日是池阳公主大婚之日,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多着呢,别停在这碍事!”

    任氏翻了个白眼,嗤道:“不长眼的阉人,看不出我女儿入宫,是要当给陛下当美人的吗?来日我告诉我女儿,还不打断你的狗腿,呸!”

    黄门懒得理她,不耐烦摆手,“疯婆子,快走快走!”

    池阳公主与面首的婚事,并未如众人想的那样低调行事,反而大肆宣扬,恨不得将整座长安城都挂上红幡。

    那铺天盖地的非议,也如期而来。

    新郎官身着喜袍,面上戴着银质面具,遮去容貌,可马匹上的挺拔身姿却是人人可见,暗道不愧是阅人无数的池阳公主能看上的人。

    不少人对这一行为嗤之以鼻,尤其是男人们,都以为这面具,是新郎给自己留的最后的尊严。

    新郎身后本该是夫家的迎亲队伍,可如今却是一色的身着同色宫服的宫人充数,也勉强绵延出半里。

    如此看来,宫人们抬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想必也是池阳公主自掏腰包填进去的了。

    长安城街道两侧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百姓们面上毫无喜色,互相大眼瞪小眼,眼神疯狂交流,只剩意会不敢言传。

    这么多怪事一箩筐,都不知道先议论哪一桩了。

    在城里转了大半圈,新郎这才领着迎亲队伍来到公主府门前,其实说是迎亲确实有些牵强,因为成亲之后两人就是要住在公主府的,更像是新郎正式将自己送上门来入赘。

    而在这个时代,入赘的夫婿,是比商人更低贱的存在。

    皇帝并没到场,只是派了茹夫人代为观礼。

    参加婚礼的宾客,几乎都是奉命而来,除了太尉赵镇,和皇帝同父异母的另一个弟弟常山王卫柬,没人是自愿的。

    毕竟与这样的公主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

    池阳公主倒是也不在乎,将高堂的位置双双空着,连个牌位也没摆。

    而她自己,更是不合仪制地舍去了盖头,毫不掩饰,深情款款看着新郎面具后面那双眼。

    随着唱令官起声,一对新人也不三叩九拜,就是简单行了几个礼,便执手入洞房去了,留下宾客们面面相觑。

    婚事再不成体统,这婚宴总是要吃的,众人味同嚼蜡,但谁也不敢起这个头先走。

    最后还是外面来人,说是司马大人有请常山王到府上议事,卫柬起身,众人才都逃也似的散去了。

    赵镇独自一人坐在案前,不动声色给自己斟了杯酒,仰头饮尽,笑容才在脸上漾开。

    *

    皇帝饶有趣味地看着立在堂下的王楚容,这小女娘比茹夫人形容的,还要更可人些。

    尤其是那初长成的身段,包裹在深衣里,玲珑曲线尽显。

    “你上前来。”皇帝招招手,“朕看不清你。”

    王楚容一直靠理智抑制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整个人如糠筛一样抖了起来。

    见她不动,苏善小声提醒,“王娘子,陛下在叫您呢。”

    王楚容惊恐抬眼,见苏善示意她往前,心里恐惧,脚下勉强向前蹭了几步。

    “再过来些,到朕身边来。”皇帝似笑非笑,拍了拍身边龙榻空着的部分,“你怕什么,朕又不吃人。”

    “王娘子!”

    眼看可怜人儿就要哭出来,皇帝朝苏善摆摆手,“你下去吧,你们都下去,你们在这儿,她害怕。”

    苏善瞥了王楚容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皇帝和王楚容两人。

    皇帝掸了掸袖子起身,来到王楚容身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王楚容却不敢睁眼,睫毛微微颤动着。

    皇帝凑到她脸侧嗅了嗅,陶醉地眯了眯眼,“你身上可真好闻啊。”

    王楚容再也控制不住,扭头避开他,旋即伏在地上,额头贴地,哀求着,“陛下,陛下...”

    皇帝乐了,“你这是做什么,来...”

    他刚抬手去扯她的手臂,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是苏善,不知为何又急匆匆折了回来。

    “陛下!”

    “什么事?”皇帝被扰了兴致,自然不大开心。

    苏善几番欲言又止,皇帝低头看了看王楚容,不舍地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可怜的王楚容还搞不清楚状况,身子缩成一团,伏在地上不敢动。

    苏善忙喊人,“你们都是死的么,还不快进来,把王娘子扶下去?”

    王楚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了看苏善,见对方使了个眼色,这才提起裙裾,惶恐退下。

    “到底什么事?”皇帝皱眉。

    “陛下,常山王他,他薨了!”苏善含着哭腔跪倒。

    “什么?”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