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二皇子一死,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一些熟悉前朝旧事的老人开始议论,高阳帝之所以一连三子遭难,皆因鬼魂作祟。

    昔日高阳帝火烧东宫,包括太子本人在内的几名家眷全部葬身火海,这其中就有当时的太子妃崔氏以及太子的三个儿女。

    生曰封,死曰赠。先帝嫡长子丧命后,高阳帝一直没有为他追赠谥号,导致他一直被隐晦地称为先太子或戏称死太子。

    宗庙之中没有牌位,枉死的孤魂没有归处,死太子当然要到处作祟,找罪魁祸首复仇,而当年烧死他一家老小的正是司寒笙和月暄。

    此言并非没有道理,否则为何月暄头年刚死了老婆,转年司寒笙膝下三子又接连遭殃?这不正好对上了嘛!

    高阳帝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严厉喝止这些流言,并抓了几个嘴巴把不住门杀鸡儆猴。然而等过段时日,风声过去,高阳帝还是借机给死太子追赠了谥号——隐。

    如此吝啬。

    胜者为王败者寇,司承云可不想成为“隐太子”第二。

    随着司承云年岁见长,以皇后为代表的一干势力愈发对他寄予厚望,包括长公主,包括京中清贵名流……早年被评为“温柔内向”的孩子似乎是厚积薄发,他从容地游走于士林,博得了温文尔雅、仁人君子的美称。

    就连高阳帝,也开始习惯性地把他当做第一继承人培养,譬如战后放他到地方上安抚流民,为他聘来一位身份高贵的妻子……

    皇太子的势力与日俱增,曾被他视作威胁的弟弟们已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即便现在再有千百个他们,黄口小儿又如何与今日的大周嫡长子相提并论?

    为君者,何必表里如一?司承云彻底了悟,他要有像隐太子那样端方周正的锦绣皮囊,有一个烂到核里的芯子,阴毒狡诈,冷血弑亲,就如同他的父皇那样。

    他生来就合该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当朝太子。

    天命如此。

    *

    这般时节百花凋零,惟有水云苑北面的山上仍有梨花盛开。

    定亲什么的,本于司承云是无所谓的,但直到侵早,他却连眼也合不上,竟孤身策马到了北郊,亲手折了枝梨花回来。

    他挟着一身寒气露水归来,几乎误了时辰,冯坤一迭声地催侍人麻利些,匆匆给他换上繁复的礼服。

    司承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他一时兴起折来的花上。

    他要把它送给一个人。

    司承云屈指轻拨些微蔫了点的花瓣,他一声不响看了许久,眸光深沉幽邃,突觉意兴阑珊。

    没意思……

    他想把花给丢了。

    忽见树影婆娑,和煦的光恰好落在那里,憧憧人影晃动,一只戴青白玉镯的纤白素手轻柔地分拨开枝叶,那人袅袅走出。

    她穿一身碧衣,一点樱唇,侧头浅笑,眉眼温柔,柔黑发髻上落入不知何处飞来的粉白碎花,飘忽悠远,捉摸不定。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笑容顷刻僵止在脸上,她不自觉攥上帕子,怔怔抬头看去,冰雪消融似的,面上笑意渐渐没了。

    她驻足在原地,一派妇人装束,脸容却稚嫩清纯,尤其少女的娇憨模样,情态毕露,盈盈杏眼呆看着他,带点傻气。

    目光落到她鼓起来的肚子上,已经显怀,分外突兀。

    她十分慌张地侧身遮挡。

    ——静嫔。

    司承云斜身靠在假山旁,抬起紧绷的下颌,抿唇看向她。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曾经不能开口的话,似乎现在也不能。

    这实在是非常讽刺的一件事。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