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是她将他从火海中救出,他却并无感谢之意。

    近日来他喝的那些由谈樱樱端过去的汤药,也都是她亲手所熬。

    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丝毫不会在意吧?

    就因为她只不过是谈大小姐身边比丫鬟地位高不了多少的伴读。

    所以她对他再好也没有用。

    林绣绣攥拳,默然转身离开。

    走去厨房,不再亲自熬煮汤药,把活交给了张婆和粗使丫头。

    一伙夫坐在灶台后烧火,憨厚地带笑目送她走远,黑脸咧出一口白牙,同张婆搭话:“这漂亮姑娘就是咱们将军的独生女儿嘛?”

    张婆捏着正在择的菜摇头,给这位新来的帮工解释:“这是绣绣姑娘,小时候被将军买来的,陪着樱樱小姐长大……咱们樱樱小姐可从来都不会进厨房。”

    “哦哦。”伙夫连连点头,脸上憨厚的笑容仍在,“那这绣绣姑娘对咱们将军也真是有心啊,那汤药我隔这么远闻着都呛,她这细皮嫩肉的还亲自扇烟添火熬了这么些天……”

    张婆见他误会了,立即扭头道:“有什么心?受伤的是段公子,又不是咱们将军,小姑娘家家有的怕只是一颗春心喽!”

    “段公子?”年近五旬的伙夫伸手往灶里添柴的动作一顿。

    “嗯嗯,咱将军的养子。”张婆跟在谈肃身边几十年了,明显知道的事情甚多,到此却不愿再多言,转移话题道:“老郑啊,今儿这葵菜肉羹你还学不学做?”

    又对一旁正熬煮汤药的两个粗使丫头道:“你们啊,还说日后要接我老婆子的班,结果做起菜来还不如人家一个糙老汉,去去,去一个替你们郑叔烧柴禾。”

    “哎,好嘞。”郑老汉把手上的黑灰拍擦在粗布衣上,起身将板凳让给小丫头,洗净手后走到张婆身旁看她如何给剁好的肉泥调味,“这酱可真香啊!黄酒放这么多?记住了记住了。”

    “肉羹要想熬得入味可口,一个时辰都不够,你且慢慢搅和,老婆子我去院里歇会儿。”张婆上了年纪,弓着腰背边揉眼睛边往厨房外走去,“这烟可真是熏人哪……”

    “哎,好嘞。”郑老汉憨笑着接过了木勺。

    外间院子里的树影越来越斜,厨房一角的香炉换了一两根新香。

    灶里火烧得刚刚好,小丫头环抱胳膊靠上了身后的墙,在温暖的火光中打起了盹。

    另一个小丫头熬好了汤药,小心地端起出门去送给谈樱樱。

    整间厨房里只剩下郑老汉一人,他那黝黑脸上的憨厚笑容消失无踪,一双有神的牛眼露出几分警惕之色,视线在四周围游走了好几遍后,动作极轻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纸包。

    黄色的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被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拿着,一点点倒进了锅里的葵菜肉羹中。四溢的香气并无异常,但木勺再次搅动肉羹时,比先前慌忙了些许。

    手中木勺不小心碰到锅壁发出声响,郑老汉紧张得额上渗汗,把勺放下抬手去擦。

    就在这时,另一个伙夫搬柴回来,走到他身后惊道:“你在干什么?!”

    这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声惊醒了靠墙打盹的烧火丫头,吓得她立时站起身看向两人,“怎么了郑叔马叔?”

    “他下药!”姓马的伙夫上前捉住郑老汉,直接伸手去掏他的衣服和袖子,“给将军喝的肉羹你也敢下药!不要命了你!”

    小丫头惊呆了,看着两人扭打中一张黄色小纸片掉落在地,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无措地看向打开的门,“张婆?”

    从院子里散步回来的张婆还保持着按揉自己胳膊的姿势,一双老眼正定定地看着他们,有些不可置信地对郑老汉道:“老郑,你为啥这样做?”

    “就是,为啥啊?”姓马的伙夫和郑老汉原本关系其实不错,这会儿虽紧紧捉住他的手制住了他,神情却不乏痛心疾首。

    “吵什么吵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就在这时,谈肃的一队亲信卫兵手持刀枪循声赶来,挤开门外的张婆就进了厨房。

    郑老汉目露绝望,旋即垂下头,任由他们带走。

    另一边,因为谈樱樱在场的缘故,段明雪被打了三十军棍后,勉强还是能够自己站立。

    他要回房,谈樱樱伸手挽住他胳膊,“我扶着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挣开,自己朝外走去。

    “逞什么强?我扶你一下会死吗!”谈樱樱跟上去,再次挽住他胳膊。

    “说了不用。”段明雪再次挣脱开,和她保持距离,看都没看她一眼。

    “不用就不用!我不管你了!待会儿要是摔了就自己爬回去吧你!”谈樱樱没了耐心,满面怒容地甩袖离开。

    段明雪并不在意,只停下来按了按微有些渗血的肩背,便继续缓步往东厢房走。

    独自一人的他,遇上了那队押着郑老汉的亲卫兵。

    “段公子。”兵士们停下朝他行礼。

    “这是什么人?抓起来做何?”段明雪看见了被缚住双手的郑老汉,觉得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声音清冽,格外好听,郑老汉闻言瞟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缓缓凝住,神情渐渐变得有些震惊,“你就是那位段公子?!”

    段明雪性子仁慈,那些亲卫兵都知道,立即捶打了郑老汉几拳,“少套近乎!”连忙向段明雪解释:“这人是厨房的伙夫,方才被抓到在给将军的肉羹里下毒,我等正要把他带去给将军审问。”

    “不是!你——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郑老汉拼了命向前,视这些兵士如无物,越过他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段明雪的衣角。

    段明雪面色微变,视线掠过明显不耐的兵士们和急切得有些反常的郑老汉,道:“我来审吧,将军现下有要事在忙。”

    “……是。”兵士们只好把人交给了他。

    退到远处后,他们不由议论起来。

    “段二公子当然有哥哥了,要不怎么叫段二公子?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

    “不不。你我知道这个不稀奇,他一个厨房烧火的知道就有点稀奇了!”

    “难不成这老汉还与大公子相识?”

    “算了算了,二公子会把他交给将军的,不关咱的事了……”

    人都走后,段明雪环顾四周,将郑老汉带到了偏僻处。

    见终于只剩两人,郑老汉急切地问道:“您哥哥是不是同您一般大、一胞双生?”

    段明雪压下心头浮起的某种称不上好的预感,道:“你如何得知?”

    天色渐黑,这处偏院廊下点着灯笼。

    郑老汉听到这句话,望着面前人肖似昔日主母的面容,霎时间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段明雪靴前,哽声道:“公子您,还活着啊……”

    “可怎会……认贼作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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