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今夜,牧鹭镇上心惶惶,官兵一家挨着一家搜人,据说有流窜作案的拐子进入镇子里。

    不久前,在周羡宁意识到中了圈套之后,他便立即调遣随从去了河边的炮竹作坊先行查探。

    渐渐地,他将怀疑的目光转移到虞乐身上。

    他不是没怀疑过游阳关氏,可是他和阿宛来牧鹭镇观赏耍水龙本就是临时起意。

    游阳关氏就算想对她下毒手,根本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除非,对阿宛下手之人,就在身边。

    这里,怕是没有人比四皇子虞乐更有嫌疑了。孟贵妃可是一直有意拉太子虞良润下位,扶自己的儿子四皇子上储君之位呢。

    好似察觉到周羡宁的探寻目光,虞乐也是一个敞开天窗说亮话的人儿。

    他“诶”了一声,一副与我无关的神情高高挂起,“周羡宁,我发誓我可没对昭意下手啊。”

    周羡宁的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抿了一口手中的酒,“哈”了一口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虞乐道:“关于游阳关氏牵涉属地官员贪污一事,虽然我亲爱的太子哥哥呈上了如此多确凿的证据,可是我的父皇却并不打算处置关氏一族喔。”

    周羡宁淡淡道:“圣意岂可由我等人揣摩。”

    虞乐朝他‘嘁’了一声,满嘴的酒气朝周羡宁扑面而来,“你想想父皇为什么一直对此事不表态不就清楚了。”

    周羡宁蹙眉,东宫接连几封传来的信件的确说明太子和关氏两方的胶着状态。

    “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虞乐故作神秘道:“天气暑热,父皇打算在牧鹭山避暑行宫之中,宴请太子和游阳关氏两方,意在缓和二者之间的气氛。”

    “真的?”周羡宁压下心中震惊。若是圣上做出此番决定,那就意味着,太子在朝堂上的这一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不仅没有为楚地之民民除害,还凭空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劲敌。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虞元帝真得玩得一手好术。

    “当然真的,我母妃孟妃娘娘已经传信给我,让我此番回京,不必直接到皇城,先去牧鹭山恭候圣驾即可,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待在牧鹭镇?”虞乐撑着醉醺醺的脑袋,一手把玩着掉落的一缕乌发,接着道:

    “想来,父皇他们一行人应该从西京之中启程了吧。不过半日,便能抵达牧鹭山了。”

    *

    夜风微拂,吹不散周羡宁心中的浮躁。太子在朝堂上的声势已有危倒迹象,而现下阿宛失踪,派去寻找她的随从一队接着一队归来,皆是一无所获。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消失得如此这般彻底?

    就在周羡宁束手无策的时候,最后一列随从归来,那随从摊开手掌,手掌之中放着一枚白色的绣珠。

    “启禀周郎将,我们在牧鹭镇东的一条小巷子探查时,听到有人家说不久前,隐约听见巷子外有打斗声,不过两三下便消失了。随后属下们去巷子外的黄泥道上发现了这枚珠子。”

    虞乐瞄了一眼,“呦,还真的把牧鹭镇翻了个底儿朝天呐。”

    周羡宁从侍从的手中接过这枚白色绣珠,拈起来仔细端详,如果他没记错的,阿宛的绣鞋上那绣云纹团正是由白色绣珠串成的。

    “带我去!”他道。

    周羡宁一行人急匆匆赶到了牧鹭镇东侧的一处偏僻的小巷子中,侍从指出找到白珠子的地方。

    那地方是一处黄土堆积的墙角,一层一层的黄灰夹杂着碎石子,若不是有意去翻看,还不一定能发现这枚珠子。

    阿宛若是在这里失踪的,此刻距离她失踪不过两个时辰,却翻遍了整个牧鹭镇也找不见她的人影,那她还能被挟持到哪儿去呢?

    周羡宁抬头,望向重峦叠嶂的牧鹭山脉。

    心下一动,朝着一旁开着门的人家走了进去,一位老翁正站在井边转着轱辘,不妨见到一个年轻男子。

    他道:“老翁,叨扰了,小生想要想你打听一些事情。这镇子附近的山中可有破庙或者猎户所用的房子?”

    老翁见这人彬彬有礼,语气也甚是和蔼,“这牧鹭山上的房子都是修来给西京的贵人用的,哪里来着破庙喔。”

    周羡宁拱手道谢,出了门去,立马吩咐道:“你们分十列人马上上山打听,今夏有无还没有入住的别院。”

    侍从听命之后,分散而行。周羡宁也跟随一队人去了山上。

    半夜三更,空气陡然转凉,衣服单薄,加之肚子饿得人直犯迷糊,阿宛整个人的精神都略微不振。

    她被困在梁柱旁,房屋之中除了几把太师椅和一张大圆桌之外,别无他物。

    圆桌之上,那盏清油灯还在兀自亮着。阿宛努力伸长双腿,勾了勾脚尖,还差了许多,不禁有些气馁。

    院子的木门被轻叩,许是见屋内亮着灯烛,但未有人前来应声开门,叩门声在外面敲了好久。

    叩门之人和这院子里的看守绝对不相识!

    看守本来不想搭理门外之人,想他无人开门便自行离去,哪知叩门之人如此固执。

    憋着一股气的开了门,门外站着三四个青年男子,为首的那人说道:“我等几人登山望远,不知天色将晚,下山时已误了时辰,不知可否让我等借宿一晚。”

    “不行!”看守五大三粗,好似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僭越的味道了反而引起别人怀疑,又解释道:“我...我家老爷不在,我无权放人进你们进来投宿。快走吧。”

    这处院子并不大,模模糊糊之间她竟然听到了周羡宁的声音。

    阿宛神情焦灼,嘴唇被棉布塞得死死的,口里说出的语言混沌成了“呜呜”声响在耳畔。

    门外的周羡宁谦和作揖:“打扰了。”

    阿宛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心中恨不得犹如狼嗥山林间,周羡宁别走!

    屋外只余几个看守的脚步声渐渐趋近,除此之外,别无他响。

    阿宛一下泄气,耷拉着头,看来是没逃脱的希望了。

    不想,肩膀轻轻一触,阿宛侧头相看。

    只见天窗大开,一人逆着朦胧的银色月光而立,外部轮廓的银边内是一片黑暗。

    是周羡宁。

    他的食指抵在嘴唇中间,示意她噤声,她屏住呼吸那刻,听到窗外树叶儿“簌簌”作响。

    而后他抽出她嘴里的棉布,用匕首两下便将她手腕和脚腕的麻绳割了去。

    阿宛借力梁柱,许是肚中饥饿,手脚被束太久了,起来竟然一些筋骨发麻,踉跄一下,竟然一头朝地栽了去。

    就在她即将坠地之时,一双大手揽在她的腰间,他的手臂厚实,蓄满了力量,对上他的干净利落下颌线的那刻,她的心忽而一跳。

    就在她启口欲想说话之际,他的右手覆了上来,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冬瓜糖,低声道:“出去再说。”

    她点了点头,抿了抿口腔里的冬瓜糖,甜度在丝丝缕缕散开,好似有了一些力量。

    他助她稳住身形。那天窗距离地面有些距离,周羡宁面对着墙扎了马步,侧头看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跟上次一次。”

    阿宛点了点头,熟练地踩着他的肩膀翻过了天窗。院子后院,接应的侍从在外,帮着她翻了出去。而后,周羡宁也翻了出来。

    这时,阿宛才问道:“我以为刚才你走了。”

    “那几个看守开门时,我看房子主屋里面却亮着灯,照理说主人应该在内,但是一看院内石径上的泥土,厚得快一年没有清扫过了,不是很奇怪吗?”

    阿宛轻笑一声,“周羡宁,有两把刷子。”

    “过奖了。”

    “走吧,先下山再说。”

    之前以为就周羡宁一人。这下人齐了,连带他们俩,五男一女,一共有六人。

    阿宛却拉住周羡宁的衣袖,狡黠一笑,“屋内就十人,还走什么,咱们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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