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咱们给院内的看守来演一场戏。”阿宛三两下说完,压低声音问道:“就这样办,你们明白了吗?”

    随从纷纷点头示意。

    于是,黑夜之中,周羡宁再次走到木门前,轻轻抬手,指节叩响木门。

    葡萄架下两张方桌,几根条凳上,五个看守都七歪八躺,眼神微眯,似睡未睡。

    一声接着又一声,声声叩响传入院内,仿佛不把里面的人敲来开门,就不罢休似的。

    “烦死了,你去开!”

    “你去!”

    “我不想去,你去!”

    “妈的,怎么今天一波接着一波人来,没完没了了还。”

    瘦子趿着鞋子,火冒三丈开了门,只见半个时辰刚敲过门的年轻男子面带歉意,拱手道,

    “兄台,实在抱歉,我们离去走了一会儿,同窗脚崴了,实在不能走了,可不可以——”

    周羡宁适时闪了个身,露出身后脚崴的人,看那人的面目似乎极为痛苦,半只身子都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可以!”院子里面有三人,其中络腮胡一人脚搭在石台上,一边高声喊道。

    “那您瞧。”周羡宁从腰间掏出一枚大银锭,闪闪发着白光,诱人不已。

    “大哥,反正主人不在屋子里面,不然我们就行行好——”

    瘦子的手贪婪地朝周羡宁的掌心伸出去,那络腮胡飞快起身奔到瘦子身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打他的手。

    手背吃痛,瘦子手臂一甩便将大银锭甩进了院子之中。

    “你们干嘛,不愿放我们借宿还想私吞我们的银子!”周羡宁的随从一边大喊一边作势大咧咧地进去捡银子,却猛地被院内的人一拦。

    “我说了不准进!”

    前院的争执声太大,引来了后院看守。络腮胡转过背说道:“没事儿。你们守你们的。”

    后院的看守回到原地。

    络腮胡挺着胸脯,扭着肩撞了一下周羡宁,怒气冲冲说道:“都给你说了不准进!”

    周羡宁被撞了得倒退两步,顿了一下,抬眸那刻,俊脸面无表情,眼里闪着寒冰。

    他几步上前,一记肉拳直直砸去络腮胡的腹部,络腮胡扑得喷出一口鲜血,目光震惊,缓缓朝周羡宁看了一眼,“你...”

    周羡宁唇角一勾,“我偏要进。”

    院子里的五个人一齐都堵在门口,正是阿宛所说聚而攻之。几个随从见机应变,迅速上前,三刀两剑之下就将对方缴了械,四人重伤。

    还剩一个不会武功的瘦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一旦他一声大叫,脖子的剑刃便会在他迅速戳了一个血窟窿。

    阿宛出现那刻,瘦子大为震惊,“你...你不是在里面吗?”

    阿宛“嘘”了一声,“小声点,我被后面看守发现了,先把你宰了。”

    瘦子立马捂嘴噤了声。

    阿宛撇了撇头,“各个击破。”周羡宁会意,携随从向后走去,随即后院传来嘈杂的刀械声。

    不一会儿,后院五个看守被五花大绑,扔来了前院。

    瘦子瞠目结舌,这才知道他们碰上了一堆硬茬。

    阿宛道:“我问些问题,你把知道的说出来。”

    瘦子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你们绑架我做什么?”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抓你来的那蒙面女子给了一大笔钱给老大,说让你在这儿待上几日,等她再来这里提你。”

    “就没了?”

    阿宛试了个眼色,周羡宁轻拨剑刃划了瘦子脖颈一道血痕。

    “没了!真没了!”瘦子努力又缩了缩身子,急得火烧眉毛,“你们不信,问那几个人啊!”

    “真的,都是真的!我们就是一群山野间的匪盗!只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女人给我们一百两黄金,叫我们绑了你来这儿。其他的一概未说!”

    这群匪盗们极力自证,从他们口中似乎也了解不到太多的消息了。

    阿宛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周羡宁,“你怎么看?”

    周羡宁道:“关明月绑架你,无非是为了威胁太子殿下,只是不知道她将作何手段。”

    折腾一番,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得到,白费一番功夫,阿宛摆了摆手道:“回牧鹭山的避暑行宫不就知道了。关明月就在行宫里。”

    见到自己安然无虞的回来,阿宛相信,关明月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

    回牧鹭山避暑行宫的路上,阿宛才知道避暑行宫之中要举行宫宴一事。

    散落在山林间的各大殿宇里,陡然之间,人都灌了进来似的,完全不复一日前的清冷景象。

    阿宛被绑架一事,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是关氏下的手,没办法呈堂证供,更何况传了出去,无端让旁人对公主的名声生出揣测。

    于是只好统一了口径,说是她在山林之间一时迷了路。

    虞良润没有那刻比此时更觉得忧患叠加,朝堂声势已然对自己不利,正如他所料,游阳关氏果然对昭意下了手,哪怕他让周羡宁带昭意来行宫避祸,也无济于事。

    唇亡齿寒。

    他若败了,昭意怎么办?他的妹妹才刚回宫,富贵荣华日子没过几天,便要随斗败的他归寂在这无名的深宫之中。

    ......

    关明月喜爱菊花,避暑行宫之中,她也吩咐了随从栽上了□□。

    当昭意公主从牧鹭镇回到避暑行宫的消息,传到关明月耳中的那刻,她正在花圃之中侍弄花草。

    听罢,秀目圆睁,将手中的花铲向随从愤恨一砸。

    随从肩膀骤然一痛,却不敢作声。花铲随之落到了花圃里,砸得叶落枝断。

    关明月厉声呵斥道:“我怎么交代你们的?!”

    随从俯身磕头,“请小姐责罚。”

    思及计划到了关键时期,关明月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之后,“既然她回来,那计划只能略微改动一下了。”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

    三日后的宫宴如期到来。

    宫宴设在避暑行宫的主殿,雕栏画槛,殿柱辄悬宫灯。入了夜,晚风吹来薄透的纱织绣帘轻拂,与宫灯倾泻而出的蜜黄色流光牵缠,流光溢彩,金光浮跃。

    殿内的每张案桌上都是来自四方的珍异,天下珍馐,荟萃一堂。

    殿外除了护卫森然侍立,还有教坊司的舞杂队在此候着。

    宫宴开始,王公大臣陆陆续续入内,太子虞良润和游阳关氏的家主被安排在大殿两旁的案桌之首,顺位而坐的皆是己方势力。

    两方敌对势力被虞元帝有心撮合在一块儿,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相顾无言,殿内沉默得落针可闻。

    阿宛和周羡宁自然在太子一侧的案桌落座,只是她身份尊贵,贵为太子胞妹,挨着太子的案桌。

    虞元帝没来,周遭人都不得举箸而食。

    桌案后一个侍从悄然而来,朝着太子附耳说了:“陛下已到牧鹭山,正在歇息。”

    声量不高,恰好被阿宛听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从逍遥宫过来的虞元帝姗姗来迟,关妃随同圣驾一起前来。

    众官俯伏后,各就位坐。

    虞元帝上座尊位,他微眯着眼,看殿堂内各方之间暗流涌动,随后举杯,“今日难得如此一聚,朕心甚欢,诸位爱卿同乐,尽情欢畅!”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众人如蒙大赦,举杯回敬后,这才纷纷拾筷。

    阿宛淡淡瞥了一眼虞元帝,他无时无刻不在施威。

    虞元帝笑看,“太子呈上来的奏折和账本,朕都看了。”

    他端起金杯抿了口酒,只见殿下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自己,才缓缓开口道:“朕以为此前太子和关爱卿意见相左,都是为了大虞的天下,何必两相争斗。”

    虞良润脸色已然难看了起来,虞元帝这一言无疑是一锤定音,不再追究游阳关氏。

    而对面的游阳关氏家主笑逐颜开,举杯朝着皇帝敬谢。

    关明月巧笑嫣然,她今日穿着一身红缎牡丹花纹的长衣,声音柔婉,“陛下心怀天下,乃万民之福。”

    虞元帝点了点头,“太子和游阳关氏当同心戮力,共安社稷。”

    一场宴席下来,众人心头五味杂陈。

    内侍高喊:“奏乐起舞。”

    教坊司跪奏拨动琴弦,《古战曲》乐声倾泻而出。序幕篇似有秋风萧瑟树叶零落,紧张肃穆之感。

    一轮酒宴之后,布菜的宫侍手举托盘,端上第二轮佳肴。

    此刻弦乐铮铮,似有杀气而出。

    阿宛心神不宁。布菜的宫侍陡然间掀翻托盘,匕首忽现,一时之间,殿内喧哗大乱。

    阿宛手撑案桌身往后一仰,却见眼前的刺客只是虚晃一刀,接着转身便朝朝着身旁的太子官僚刺杀而去。

    周羡宁也是反应极快,立即起身,手持瓷碗抵挡第一击,刀刃瓷碗相碰,瓷碗应声而碎,那一瞬他忧心朝案首飞快觑了一眼。

    却是见到那刺客莫名其妙放过了阿宛,太子虞良润被众官僚以肉身挡敌,在场的其他虞朝王宫大臣都被追得抱头鼠窜。

    唯独只有阿宛,所有刺客都有默契似的避开了她。

    下一瞬,银光闪现之际,周羡宁一脚踢翻案桌,碗碟翻飞,刺客被击退几步。

    周羡宁心系她安危,奔至她身旁。

    飞砸的酒杯从她耳畔呼啸而过,周羡宁揽腰怒斥道“你发什么愣?!”

    阿宛一怔,喃喃道:“我......关......”

    就在阿宛抬头看去殿堂上那刻,关明月对她笑了。

    那一刻,她好似看到那年春花烂漫时的少年关明月,嫣然含笑,晕生双颊。她美貌初绽却稚气未退,乌溜溜的眸子之中摆出一副蹩脚的自信姿态。

    她,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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