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林动摇了。或者说，他已经动摇了，只是不愿承认，不想面对。只要他妹妹安好，嫁对了人，其他的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不是还有他这个哥哥吗？不然要他这个哥哥干什么？
    旭林走进客厅，站定，背对着钟延：“好好对她。”
    钟延真心说道：“谢谢。”
    这意思，是让步了。
    至少，她大哥让步了。
    好兆头！
    旭林想了想，觉得有些话有必要说出来，于是转身面对着钟延：“我话可说前头，要是你胆敢对她有一丁点不好，我们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不会任你拿捏！”
    钟延保证：“放心。不会发生的。”
    “还有，我的话不代表她的想法。你们最后会怎么样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钟延说道，“谢谢。”
    “谢什么谢，八字没一撇的事，早着呢。”旭林说道，“去看她吧，我先去工作了。”
    “好。”钟延刚要迈步，突然想到，“我们的事，会不会增加你的压力？”
    比如家庭承担方面。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在家里的地位是中流砥柱，牢不可破。也许困难重重，我说的话还是有点用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都不想说了。”
    年纪一大把了，是个坎。还远，更坎了。
    “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谁费心了？没有！”
    和学琳一样，死鸭子嘴硬。
    基因真强大。
    钟延只是笑着走进了学琳的房间。
    进去没几秒，钟延跑了出来，神情慌张：“学琳不见了！”
    “什么？”旭林也慌了，“还在家吗？赶紧找啊！”
    两人在屋子找了一通，没找到。
    钟延给她打电话。
    电话响了，在屋里。学琳没有带手机。
    “分头找。有情况联系。”钟延冲出屋子。
    “好。哎？怎么联系？我没你电话没你微信，怎么找你？”旭林这才想起这茬。
    钟延又冲回来，用旭林的手机打了自己的电话各自留下号码：“我号码。再联系！”
    说着又冲了出去。
    旭林看着钟延的身影摇头：这火急火燎的，一点也不成熟稳重。
    旭林慢慢踱步出门。
    到了门口，突然想到，妹妹失踪了，为什么自己还能这么气定神闲慢慢挪？
    想不通。
    关好门，像个老大爷那般悠哉悠哉下楼。
    后来旭林仔细回想，他之所以敢这么晃悠悠不紧不慢找人，大概也许可能不确定.......因为她身边有了钟延吧。
    两人满大街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问了所有可能的人，都说没有见过。
    钟延暴跳，就差报警了。
    两人汇合后，旭林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回去？依她的性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说不定她已经回家了。”
    钟延一听，点头赞同：“有道理。”
    然后又冲了回去。
    旭林再次摇头。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毛头小子一样莽莽撞撞的？不成熟，太不成熟了。
    到了住所，两人进去之后，看到学琳侧靠坐在沙发上发呆。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了。
    钟延看着学琳毫无朝气的样子，很心疼。
    旭林上前。
    学琳抬头看他，笑道：“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旭林说道，“你看我是谁？好好看看。”
    学琳乐了：“你是不是傻？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
    旭林没有乐观：“那你说说，我是谁？”
    “真是傻哥哥。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拉低我智商。”
    学琳窝在沙发里，眼睛看着某一处，很安静。
    “你认出我了！你好了？你真的没事了？”旭林很激动。
    “哥，别那么大声，我头疼。”
    “好好好，我不大声。”
    旭林正打算坐在她身旁，学琳说道：“不要坐在这里。”
    那里，是钟延坐过躺过的地方。
    旭林纳闷：“为什么？”
    这么大一块空地，不给坐吗？
    “挡到我了。”
    “什么？”
    学琳没有说话，只是很温柔地看着。
    旭林盯着那处地方：“你看到什么了？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嗯？”学琳说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
    “看到了什么东西，跟哥哥说好不好。”
    学琳摇头：“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都好了？不出现幻觉了？你看看这里有几个人？”
    学琳没有回答，自顾说道：“今天我醒来，没看到你。我找你，不知道你去哪了。后来一想，还能去哪呢？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了。家里没人了，只剩我一个人，好冷。早上起来，冷。天凉了，你去上班要穿多一点啊，不然生病了。我饿，家里没吃的。我下去买吃的去了。你猜，我看到了谁？哥，不是我叫他来的。这次真的只是碰巧。我没跟他说话，我转身跑了。一句话都没说，真的。后来，你猜怎么着？有人叫住了我，我不敢停，追上来了怎么办？我拼命跑、拼命跑，跑不过，还是追上来了。那人力气真大，我挣不开。我让他撒手，他就是不撒啊。后来，还是张婶帮了我。张婶你知道吗？我房东，人很好的。她来了，把那人一通揍，我才能脱身的。张婶带我走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人问我了我一句。他说，“丫头，你跑什么？你的粉还要不要了？”我回头，原来是楼下的那位米粉店的大叔。原来，只是那位大叔。哥，我是不是病了？我知道我生病了。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对不对？粉很好吃，我都吃完了。张婶人真好，还陪我吃完。哥，我说那么多，你明白吗？我好像还没付钱。下去的时候，帮我付一下好不好？好像是八块还是十块？我记不清了。你问一下老板，老板人很好的，不会坑人的。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只要你能好起来，再苦再累也值得。”
    “多大点事？我会好起来的，很快很快。或许，我已经好了。”
    旭林和学琳额头碰额头：“乖。”
    “我饿了。”学琳还是看着那一处，“你饿不饿？”
    “我不饿。我这就给你做。”
    学琳看向旭林，皱眉：“你怎么在这？”
    旭林心道不好：“我在这，怎么了？”
    “不是说好不要再来的吗？怎么一次两次三次的不听呢？烦人！”
    旭林和钟延对视，旭林继续：“我回来了，不高兴吗？”
    “当然了！谁要天天见到你？快给我麻溜地出去！”
    “你看看我，我是谁？是哥哥吗？”
    “哥哥？”学琳笑了，“你都三十好几了，还自称小哥哥。羞羞。”
    “妹妹，是哥哥我啊。”
    学琳轻轻拍了一下旭林的头，笑道：“别闹。你要是哥哥，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旭林抱着学琳哭道：“妹妹，你怎么又犯病了？”
    学琳一怔，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心心念念的人。
    又让哥哥担忧了。
    学琳故意轻松说道：“呵呵呵，哥哥果然被骗了。我演技好不好？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你装的？”
    “是啊。你是我哥，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我只是整天待在房间里，好无聊，就想吓吓你。看，吓着了吧。我这无可挑剔的演技，放在演艺圈，那是要冲击奥斯卡的。我在想，我要不要改行呢？屈才，太屈才了。”
    “你吓死我了。”
    “哎哟，人生要有点乐趣嘛。”
    “你真的全好了？要不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好好的，去医院干嘛？浪费钱。还不如给我买好吃的。”
    “你想吃东西了？要吃什么？”
    “我要吃鸡，前几天吃的那种整鸡。要吃麻辣烫，大碗的那种，小碗的不够。要不火锅也行。”
    “吃得下吗？”
    “我饿，饿死啦。肚子咕咕叫。”学琳摸了摸肚子。
    “那我下去买给你。”
    学琳点头，开心应道：“嗯呐。快去快去。”
    “等我啊。”
    旭林示意钟延照顾学琳后，离开了。
    旭林一离开，学琳立马萎靡了。
    钟延走到学琳面前，蹲下。
    学琳看了他一眼，没有一点吃惊。
    “我来了。”钟延顺着她的头发，“你还好吗？”
    学琳没有理他。
    “在生我的气吗？怪我没有早点来看你吗？”
    “对不起。我也想来的。每天都想。可是，我怕你为难，只能忍住了。”
    “怎么不说话？和我说说话好不好？怪我没打电话吗？我打了，你没接，也没回我。你不理我。那天下雨，你连我的伞都不愿意要。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我不是怪你的意思。你不想我靠近，那我站在原地，等你回头。一直等你。你听到了吗？我会一直等你。”
    “学琳，看我一眼。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嗯？”
    终于，学琳看向了钟延：“你这个钟延，怎么这么多话？”
    钟延很开心：“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学琳继续说道：“就属你最多话了。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待着吗？”
    钟延应道：“好好好，我会安安静静的。”
    学琳像是没有听到钟延的话一样，偏过头对着空座位温柔笑道：“你说是不是？像你一样，安安静静的，多好。真好。”
    钟延笑容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学琳，你在跟谁说话？”
    学琳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钟延伸出手，摇了一下学琳的肩膀：“你看看我。我在这，你看看我。”
    学琳看了钟延一眼：“别摇了。看到了。”
    钟延说道：“我是谁？”
    “你是谁你不知道吗？”
    “不一样的。你现在看到的我，是谁？”
    “钟延，你是不是傻。”
    钟延很激动，说明学琳还是清醒的。
    他刚要坐到她身旁，与她面对面，学琳来了一句：“不要坐在这里。”
    钟延停下动作：“为什么？”
    “没看到吗？”学琳回道，“有人了。”
    “学琳，你......”
    “嘘，不要说话，把人都吵醒了。让他多睡会儿。”
    怎么会这样？出现幻觉了？她看到的是谁？
    “学琳，这个房间，有几个人？”
    “两个人。”
    钟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识数。
    “啊，不对。一，二，三。”学琳指了空位置，指了钟延，再指自己，“是三个人。看我，把我自己给漏了。”
    这句话，把钟延打入了冰窖。
    钟延心下颤抖：“他是谁？”
    “你呀。一个钟延，两个钟延。”学琳说道，“真好看。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学琳，你看看我，我才是真的！”
    学琳看着钟延，笑道：“吃醋了？你看你，自己的醋也要吃。不要吃醋了，他昨晚就来了，比你早到。”
    学琳看着空位置惆怅道，“真能睡，睡到现在都没醒。钟延，你什么时候才醒啊？让你喝那么多酒。喝酒就算了，来我这里干什么？来就来了，怎么还睡下了？唉。你倒好睡了。我昨夜可是在外面吹了一整晚的凉风。睡得真香。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睡呢？你可知道，我多煎熬。”
    “学琳。”
    “怎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很小心的。”学琳喃喃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钟延，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就在昨晚，我才发现，我喜欢你。我居然喜欢上了你。钟延......你听到了吗？钟延。”
    “学琳。”钟延泣不成声。
    原来，喜欢，真的不是他一厢情愿。
    “唉，你都睡着了，自然听不到的。”学琳伸手虚摸了一下，“自然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学琳收回手，“我亲了你。没想到吧，我居然亲了你。亲哪里不好，亲嘴上了？真是色胆包天。说来也可笑，包就包吧，还包不彻底。我怂啊。亲了就跑了，不敢回来，在外面坐了一夜吹冷风。都不敢睡。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你。第二天才敢回来。后来想想，你说我跑什么？你都喝成那样了，知道个什么鬼？我跑什么跑？这里是我家，我在自己家吃好睡好不痛快吗？非得出去挨冻。”
    学琳抱住自己，“别说，还真冷。”
    钟延抱住学琳：“别怕，我在。我抱你就不冷了。”
    学琳缓缓看向钟延：“钟延，谢谢你来看我。”
    钟延摇头：“我应该早点来的。”
    学琳笑道：“你一直都在。”
    学琳捧着钟延的脸，慢慢靠近。
    快要亲到的时候，学琳突然放手，埋头哭泣：“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以为我可以像计划中那样潇洒离开，无牵无挂的。我离开了，很不潇洒，很是狼狈。钟延，我好难受，我好痛。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痛苦。我感觉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死了？心好痛。一抽一抽的，真的好痛，好痛.......”
    钟延轻轻拍着学琳的背安慰道：“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只要你想，我就带你离开。别怕。”
    “你这个钟延，说什么傻话。”
    钟延看着学琳，认真道：“我说真的。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走。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你这个钟延，真会说话，一套一套的。”学琳放开了钟延，“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钟延握住学琳的手，“没有辜负。我们还可以重新在一起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学琳笑了：“你真好。真的很好。”
    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止不住。
    钟延帮学琳擦泪水：“不要哭。以后，我不会让你哭。我会让你笑，幸福地笑。”
    这下，学琳哭得更大声了。
    钟延抱着学琳，让她靠在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