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朝堂上的大臣正在为前线粮草一事吵架。
户部抱怨今年四处灾祸,赋税收不上来,已无钱支援,需要从减掉礼部的支出。礼部认为再过一月是皇上诞辰,事关天子威仪,不可节缩。
沈鸿修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的吵架声听得昏昏欲睡。
他渐渐上了年纪,体力不如从前了。每天早朝都要听大臣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吵架,实在有些厌烦。
一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凑到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正德耳边说了什么,李正德连忙走到皇上身边低声传话。
“皇上,前线来报,十万火急……”
“快宣……”
沈鸿修立刻坐直了身子,瞌睡全无,立刻将人宣进殿内。
“报……”
前线来报的人还未跑到殿内,便听到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一听到前线有消息传来,原本还在互相对骂的大臣顿时噤声,往殿外张望。
大昭和南庆的战事已打了半年之久,如今应当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
“启禀皇上,前线急报……”
郭旭跪在殿中不住地喘息着,一路跑来他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但还是要将消息告知皇上。
他知道此事一说出口必定会引起皇上震怒,朝臣震惊,但还是必须要说出来。
即使他有些害怕被此事牵连,却也无可奈何。
“来人,赐茶……”
皇上话音未落,李正德朝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太监立刻捧着茶水走到郭旭的面前。
郭旭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得到皇上如此待遇,一时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战报会引起皇上震怒,自己也遭受牵连。
待气息平复下来,他才将战报说了出口。
“皇上,裴明铮与裴云晏父子通敌叛国,将应城、玉阳两座城池拱手相让。幸好魏将军及时发觉,暗中收集证据,守住了玉阳。只是如今应城已失,怕是再难夺回……”
郭旭一口气将魏嘉延让他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随后垂首等着皇上的反应。
“什么?裴明铮和裴云晏父子呢?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沈鸿修果然震怒,他将手中的玉盏扔到殿下。玉器碎裂,发出清响。
群臣哗然,不敢置信,却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的,生怕皇上将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请父皇三思。裴氏一族世代忠良,裴明铮一生磊落,忠君爱国,又岂会是那通敌卖国的小人?”
沈聿珩不知道前线战事到底如何,只是他知道无论如何,裴明铮与裴云晏父子都不可能叛国的。
他上前一步,跪于殿前。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沈聿珩身后的一众大臣见到太子殿下率先求情,也跟着跪下求情。
一时之间,殿上的大臣跪了数半,他们的呼声回荡在殿中。
沈鸿修冷眼看着殿下跪着的大臣,心中十分郁塞。
呵,这便是他的好儿子。上朝不过六年,便有如此拥趸。
若是再过几年,他还未死,他的好儿子是不是就能逼他退位了。
沈鸿修即位二十年,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太久,安逸了太久。
所以随着他年纪越大,也越发多疑。他很怕被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即使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沈聿珩此举,无非只能惹怒沈鸿修。
他也知道会如此,但他还是站了出来,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家就此陷于不义之地。
“启禀皇上,裴明铮与裴云晏父子已经被魏将军斩于马前……”
郭旭顶着朝臣的呼声将实情说了出来,只是额上冷汗直冒,生怕自己被波及。
“什么?”
若是裴明铮和裴云晏父子活着,事情尚有回旋之地。只是他们死了,那无论叛国是真是假,只能任由他人去说了。
沈聿珩身形微晃,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面对裴云枝。
“皇上,这是裴明铮父子与南庆皇室往来的书信,上面有南庆皇帝的印章。魏将军自发觉裴明铮与南庆皇室往来,便一直暗中收集证据……”
“呈上来……”
李正德走到郭旭身前将书信接过,小心翼翼地双手呈给沈鸿修。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证据确凿,你们还敢为裴明铮父子求情,是要与他们同罪吗?”
沈鸿修一页一页地翻过,怒不可遏。
他将书信狠狠地扔到殿下,纸张散落,飘散四周。
殿下跪着的大臣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出声求情。
“来人,将武安侯府查封抄家,男丁择日斩首,女眷充作官妓。若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将宸贵妃与太子妃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沈鸿修冷声说着,丝毫没有对陪伴自己十几年,为他生下沈舒清的裴若华留情。
多年的宠爱是真,如今的绝情也是真。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之人的感情便是如此淡薄。
“父皇,求父皇收回成命。裴明铮与裴云晏父子叛国之事必有隐情,待儿臣查明真相,再做定夺也不迟……”
沈聿珩俯身拜下,以头触地。
“证据确凿,你还要如何查证?”
皇上震怒之下,太子殿下还如此行事,无疑只会被皇上的怒火牵连,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极力撇清与裴明铮的关系。
沈聿珩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云枝的家人陷入如此境地。
就算他与裴云枝没有成婚,他也不相信那裴明铮会做出叛国之事。
若是人活一世,只为权势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
“求父皇收回成命……”
“哼……朕看你便是觉得你父皇老了,做事糊涂了,想要为朕做这个决定……”
沈鸿修此话一出,朝臣俱惊。
“儿臣不敢,只是武安侯之事必有隐情,求父皇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不敢?我看你就没有什么不敢的。这朝堂之上有多少是你的人,怕是过不了多少时日,我还未老死,便要将这皇位拱手相让了……”
听到沈鸿修的话,殿下的大臣吓得全都跪下,高呼万岁。
“皇上万岁……”
沈鸿修冷眼看着依旧跪在殿下,以头触地的沈聿珩,还有他身后跪着的一众大臣。
“够了,朕意已决……谁再求情,便是同罪……”
“求父皇收回成命……”
沈聿珩依旧不为所动,为他们求情,即使他知道这会引得他父皇震怒。
“你……”
沈鸿修气塞:“来人将太子殿下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皇上不可,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不可受此折辱啊。”
几位古板的大臣听到皇上要打太子殿下,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出来阻止。
“好,你们不敢打,朕自己来打,将板子拿过来……”
沈鸿修拂袖走下了玉阶,走到沈聿珩的面前。沈聿珩起身,跪得笔直。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将板子递给皇上。
“你当真如此忤逆朕?”
“求父皇收回成命……”
“好好好……”
沈聿珩不为所动,沈鸿修怒极,扬起板子打在他的背上。
板子隔着衣物拍打在皮肉上,发出一阵阵闷响。
殿下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无人再敢出声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