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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九十

    时湛端来的那汤药里不知混杂了什么稀奇的成分,谢召原先想趁着天亮之前的最后一点儿时辰运功顺气,没想到真气在筋脉里还没运转完一圈,她就困得眼皮直打架。

    她打了第三个哈欠的时候,身旁原先也在打坐的时湛终于出声了:“你在魇阵里损了心神,安心睡一会儿吧。”

    损了个头的心神,编理由也不编点儿好的。

    谢召在心里无语半晌,凉凉开口:“东君,你好像总是忘了我现在已非凡胎,要不你同我过几招,瞧瞧我这个损了心神的人能不能打过你?”

    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谢召抬起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时湛弯起嘴角笑了笑,道:“我可不和你打,君上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动手的。”

    谢召正欲还嘴,只见对方忽然正色,语气也正经起来:“只是一点安神助眠的药酒罢了。谢召,你当你回了九重天,今后还能睡几个好觉么?”

    她被他说得一愣,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趁着她难得发懵,时湛迅速一伸手,轻轻在她穴道上敲了两下:“好好睡一觉吧。”

    谢召本来就困得思绪混沌,冷不丁被他一偷袭,这下彻底一点儿精神也打不起了。她顺着墙根慢慢往后靠,后背在挨上冰凉的砖墙之前被时湛搂进怀里,脑袋靠在他胸前。

    坠入梦里之前,她记得自己紧紧抓住了时湛的衣袖:“你可千万别跑了。”

    “......天上天下,还从未有人如此放肆,敢放倒观音娘子。”她强打精神,说的句句是狠话,可是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倒像是在说梦话似的,“你胆大包天,目无尊长,我回头定饶不了你......”

    最后声音越说越小,时湛垂眼一看,她呼吸已经平缓下来,可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倒是半分力道都不减。

    烛台燃尽,已经熄灭了一盏。他抬起头,和神龛上供奉的仙人神像遥遥对上一眼。

    高台上观音娘子眼皮微阖,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居高临下投下的目光神秘悲悯,看向下方的时湛和他怀里真正的观音娘子的时候,像是某种无声无息的讽刺。

    他仰头盯着看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当初造这尊神像的时候还是太早了。若是他能早点儿得道飞升,再回来建这庙观,一定不会把观音娘子塑成这副模样。

    一点儿也不像她。

    此时此刻,空山里忽然响起了远远的撞钟声。

    钟声在静寂山里如水面涟漪般层层荡开,时湛比谢召早醒来,知晓庙观中那对师徒每日晨起撞钟,即便八声观如今早已无人问津也日日如此。

    听见这钟声响,便知道此刻已经接近日出了。

    大殿正门处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灵山探进半个脑袋来:“主子。”

    时湛的目光投过去:“人接到了么?”

    “接到了。”灵山看了谢召一眼,轻轻开口,“那位郎君在后山的亭子里等您,他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

    灵山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位郎君问,‘我给时湛做了那么多年的下属,累死累活,这辈子能不能吃上小殿下和时某人的喜酒?’”

    时湛:“......”

    “噫。”灵山转述完这句话,又叮嘱自家主子道,“主子,那位郎君看着身体不大好的模样,而且好像并不知道你和君上的身份啊,你去见他,可千万注意着点言辞啊,若是他受了惊吓犯心悸症,这可怎么办啊!”

    时湛:“......”

    他无言片刻,动作很轻地把谢召放在身旁的软垫上,谁知刚刚准备起身谢召就被惊动,睁开了眼睛,扯着他衣袖的手指收紧,迷迷糊糊把时湛拉近她:“......你上哪儿去?”

    时湛低下头,和她额头相触:“灵山叫我呢,我不走远。”

    谢召蹙起眉头,眨了两下眼睛,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似的。时湛在心里叹气,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

    灵山:“......”

    呃,这是她能看的么?!

    少女在一边冷不丁目睹了这一幕。饶是灵山自诩见多识广脸皮极厚,也差点被惊得一蹦三尺高。她捂眼睛也不是继续盯着看也不是,只能仰着脑袋和头顶上观音的神像面面相觑,原地僵成了一尊人像。

    那边时湛哄睡了人,终于把怀里的人好生生安顿在旁边软垫上。时湛站起身来,转头叫灵山:“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守着君上。”

    灵山局促地收回目光,讪讪的:“哦,哦,好。”

    时湛扯扯嘴角:“......你还有这么腼腆的时候呢?看来平日里真是我小瞧你了。”

    他抬脚要走。脚步声越来越远,眼瞧着就要走到大殿门口了,灵山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叫住了时湛:“主子。”

    时湛脚步一顿:“怎么了?”

    “那个,”灵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与您相约会面的那位公子,是哪家郎君啊?多大年纪,何地人士,婚配与否啊?”

    时湛脑海里浮现出了前不久在广陵重新遇见商林晚的时候,他那副苍白的模样。

    他和谢召离开广陵之后,这些日子也会陆陆续续收到广陵城传来的消息。

    比如商誉那老头子缠绵病榻半月之后,终于在一个雨夜一命呜呼;比如商林晚本来想要辞去城主一职,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递出辞呈。

    再例如,覆雨姑娘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广陵城主府。经此巨变,她也想通了很多事情,谢召不在了,因而她决定先回徽州府同谢老板告别。

    临行之前商林晚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覆雨沉默半晌,说:“可能,修道练功吧。”

    时湛想到此处便有些头疼。

    灵山看见自家主子站在原地沉思半晌,而后转过身来,脸色有点儿复杂:“婚配了么......算是婚配了吧。”

    灵山“啊”了一声,先是大失所望,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主子你逗我玩儿呢?婚配就是婚配,什么叫做‘算是’啊?”

    时湛却没回答她的话,看着她继续道:“还有,别一口一个‘郎君’的叫他。”

    “为什么?”

    “因为,”时湛勾起嘴角,像是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九重天上的雨师星官,你是不是也得喊一声‘大人’才是?”

    灵山:“............”

    -

    盛京城郊没有高山,后山的小亭距离八声观不远,但已经是接近山巅了。此处视野开阔,冬季草木凋零时极目远眺,远处盛京城墙一览无余。

    相处这处亭子是八声观的初代观主所见。昔日八声观香火旺盛,若是哪日观音娘子有兴致下凡游历,恰巧路过此地,也能给仙人提供个歇脚之处。

    被人念叨的雨师大人裹着厚厚的狐裘,在后山小亭里打了第三个喷嚏。他摸摸鼻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人在背后编排他。

    这个念头一出,商林晚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时湛已经在亭中石凳上坐下了。石桌上摆着一壶刚温好的酒,时湛自顾自从盒中摸出两只酒盏,斟满。感知到商林晚回头,时湛头也没抬:“坐,别客气。”

    “我同谁客气都不会同你客气。”

    商林晚一边说着,走过来坐下:“哟,酒是从哪儿来的?”

    “找观里那对师徒要的。”时湛道,“眼下天冷,山上取暖驱寒之物有限,所以常常备着烈酒。”

    商林晚挑眉,低头抿了一口,醇厚质朴的辛辣味道直冲喉咙。这是师徒二人亲手酿造的烈酒,隐隐带着点关外西北的松花香,一口下肚就带着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不过身上的寒意倒是登时怯了大半。

    雨师大人在凡间身体不好,先是快马加鞭连夜从广陵赶到盛京,片刻都不感歇息便跟着灵山上了山,这么一遭折腾下来差点儿经受不住,现下两口烈酒灌下去,倒是舒坦了不少。

    身上舒坦不少,就可以说说正经事儿了。

    商林晚看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衣裳,慢慢地开口:“看来,现在不应该叫你‘将军’,而应该喊‘东君’了。”

    时湛笑了笑,没否认:“称呼而言,无所谓。况且我俩从来都是直呼大名,你突然叫我‘东君’,我真得怀疑你是不是有求于我了。”

    商林晚摇摇头,道:“你现在恢复仙身,君上那边呢,她是什么情况?”

    他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有点儿犹疑:“我到山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碰见了两个熟悉的人......”

    时湛点点头:“无常和水官?你没看错,就是他们二位。”

    商林晚悚然一惊,手指猛地一抖,差点把酒盏扔了:“他们两位,怎么会......”

    “人都是会变的,纵使飞升上天成了仙人,可‘人心’二字,不关乎仙,只在于‘人’。”时湛淡淡道,“他们仰慕道君,早就有追逐攀附之心,就随他们去吧。”

    商林晚垂着眼一言不发。东君与雨师在九重天时就是极好的朋友,很多东西不必言明,对方即刻便能会意。时湛瞥他一眼,便知道商林晚已经猜到了大概。

    他给自己斟满酒,又给对方满上,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沉痛吧。”

    商林晚回过神来,目光复杂:“所以,你这次一定要见我一面......”

    “我是有事相求,雨师大人。”时湛说,“春祭在即,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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