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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九十六

    刺骨的冷风迎面扑过来,刮得谢召脸颊生疼。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发觉泪水已经被风吹得干涸了,只留下一道泪痕,冷风一吹已经结成了冰渣子。

    小十九话音未落,谢召心中忽然涌起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尚且来不及回头,先听见身后风声暴起!

    掌风裹挟着浩荡灵力直直向谢召后背而来,显然是下了狠手。然而此时此刻谢召只是眨了下眼,循着身后碎石枯枝崩裂的动静略微一偏头,不动声色的,又恰好避过了对方一击。

    下一秒,谢召手腕一翻,指尖在那人颈侧一弹,那人动作猝然一滞。

    她定睛一看,原先站在她身后的时湛,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半丈不到的地方,微微垂着头,眼睫低垂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双目通红,瞳孔漆黑,谢召轻轻阖了一下眼,在一瞬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混沌煞意。

    ......竟然是走火入魔之兆?

    谢召低声唤道:“时湛?”

    听见她的声音,时湛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但没过多久又意识模糊起来。他瘦长五指微微颤抖,眼看着定身咒破,五指狠狠向谢召露出的脖颈抓去!

    他动作快,谢召动作更快。这一次,他还没碰到谢召半片衣角,就被猝不及防点了周身几处大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少女收回手指,翻转合拢,阖眼低声念叨了句什么,旋即一道光芒倏得窜入时湛眉心,他连哼都没能哼上一声,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眼看他就要后脑勺着地,谢召赶忙一挥手,时湛向后仰倒的动作一停,随即向前一头栽进了雪里。

    一边抱着双臂看戏的小十九:“......”

    谢召俯下身,有些吃力地从雪地里扶起时湛,让他脑袋靠在自己肩上。抬头一瞧,不远处小十九迎风立于崖边,狂风吹乱了她束起的黑发,夜行衣烈烈飘舞,谢召看见了她眼中释然的笑容。

    小十九对上她的目光,冲谢召扬了扬眉毛:“我方才所说的这‘故事’,与他曾被我修改过的记忆有关。心绪波动巨大的情况下,出现了走火入魔的前兆......若我没记错,书上是这么写的吧,君上?”

    谢召一手探到时湛的手腕攥住,感受到了自脉搏传来的紊乱的灵力,连带着她抓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一颗心沉了下去,点点头:“不错。”

    时湛如今的状态,像是陷在什么难以醒来的梦境里,也像是陷在魇阵里走不出。而梦境和魇阵一类毕竟是虚幻身外之事,若放任他这么深陷下去,待到幻觉吞噬意识,说不定真的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的结局。

    九重天上对于走火入魔的仙人,视其轻重程度,要么将其镇压于僻静之所,待其力竭爆体而亡;要么则是众仙围剿,死于刀剑咒法之下。

    总之,时湛这副模样,若是被九重天上的人知晓,是断断没有活路的。

    除非,有个人能进入他的梦中,将他带出来。

    眼下水官和无常都驻扎在山脚下,盛京城周围更是数不胜数的道君眼线。春祭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眼下又出了这样的岔子,留给谢召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谢召伸手挡了一下眼前的雪片,腹诽道,这倒是给了她的计划一个新的思路。小十九此番,说不定还帮了她的大忙。

    想到此处,谢召架着时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少年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昏迷中偏偏还抓着她的一只手不放,谢召寸步难行,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差点儿栽倒在地。无奈之下她只得又点了时湛几处穴道,时湛手指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小十九看着她的动作,“啊”了一声,通情达理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她话这么说,人却依旧站在悬崖边没动。谢召本欲转身离去,可余光瞟见小十九岿然不动的身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谢召脚步一顿,叫道:“十九。”

    小十九的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哎,叫我?”

    “此处下山,刚好是山下各门派的驻守之地,你若是下山,不该走这条路。”谢召慢慢说道,“你带我们到这里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朔风一息止息,刹那间天地间静寂无声。

    天空中落下一线依稀的天光,远远地落在山巅,披在悬崖边黑衣少女含着笑的眼眸里,潋起一小汪水迹。

    小十九笑起来,背对着悬崖,抬脚又向后退了一步。她脚下踩到的碎石咕噜噜滚了两圈便没了声响,原来是掉到了山崖之下。

    小十九已经退无可退了。

    谢召:“你......”

    “当年飞升前夜,我于八声观小院里斩杀两名仙使,随即逃匿现场,从此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海为家。”小十九开口道,“这么多年来,虽然我从未踏足过九重天,可也自知自己犯下死罪,这么多年来九重天上一直在搜寻我的踪迹,要把我抓捕归案呢。”

    当年她独自一人下了山,在漫长的时间里辗转走遍了整个中原大地。九重天无数双眼睛企图寻找她的踪迹,她又不会老去,因此在一座城池住上一阵子就得离开,以免他人看出端倪。

    她成了人们口中乐善好施的女侠,江湖上有人戏称她是人间的观音菩萨。

    小十九听完久久恍惚,她在人间被迫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观音在九重天上为道君所不容,她们被世人所称赞感恩,可始终无人知晓她们也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沦为池鱼笼鸟。

    她最终没成为仙人,可到底还是成为了当年救下她那人的模样。

    “我在人间躲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终究不是个办法。”小十九凝视着谢召,声音很轻,谢召从她的口型看出,她说的是“我累了。”

    谢召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先过来几步说话。”

    小十九摇摇头,换了个话题:“君上,当年我本应当死在恶犬口下,是你逆转因果强行留了我一命。我后来自己琢磨这桩事儿,其实这是你用你自己的仙缘命数和我交换的吧?”

    谢召愣了一下,然而小十九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笑起来:“仙人,我该说你大爱无疆呢,还是该说你傻呢?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数都可以弃之不顾么?”

    “我能多活这几百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恩赐了。”小十九道,“我活的够久了,况且,君上,你和我师兄......和东君,你们二位不应该和我这个九重天的罪人扯上些什么瓜葛了。”

    谢召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预感,来不及说话,她腾出一只手,手腕一翻,一道亮光瞬间扫向悬崖边,在空中化作绳子的形状,批头盖脸的,不管不顾要去捆小十九。

    崖边的少女挑起眉毛,指间夹住符纸向前一甩,与“绳子”在半空中相遇,迸发出夺目的白光。片刻之后符纸烧成灰烬落地,而那条“绳子”也在空中化为一缕青烟。

    眼看着谢召就要再出手捆她,小十九先开了腔:“公主。”

    自从谢召恢复原身,身边遇见的几个人就不再以公主称呼她了。谢召愣了一下,指间聚了一半的灵力顿时散了。

    小十九说:“自打我这次进了宫,就一直在琢磨着要怎么见你。那天你突然从宫里冒出来,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再面对你,一时间没收住情绪,口不择言,差点儿对你动了手,您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计较吧。”

    谢召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摇摇头。

    小十九笑起来,眼睛无比明亮:“好。”

    她张开双臂,黑色的衣袍被风向后吹去,让她看上去像是迎风展翅的飞鸟。

    “再见了,公主殿下。”小十九说,“顺便说一句,谢谢你当年救了我。虽然我到最后也没去成九重天,但我......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了。”

    说完,她足尖一点,整个人重心向后仰去。谢召再也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向着她的方向跑去,然而她还扛着个人,待到谢召跑到悬崖边向小十九伸出手,只能抓了个空。

    黑衣少女直直坠落下去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几乎是个恬淡的笑容。谢召眨眨眼,在那个刹那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在城门下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小十九一辈子都是个倔强别扭的性子,好像很少有发自内心释然的时刻,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时此刻,飞鸟终于要挣脱樊笼,展翅飞向她自己的无垠大雨。

    ......

    回到八声观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

    谢召在那对师徒堪称惶恐的目光中将昏迷不醒的时湛推进了屋里,两扇大门在二人面前咣当阖上,灵山匆匆忙忙从上山的小路上跑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灵山推了推面前的大门,发现门上被贴了符,根本打不开,无奈扯住那小徒弟:“这什么情况?”

    小徒弟还没回答,师父在旁边摇着脑袋幽幽开口:“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你们两个一会儿离远一点,别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嗯?”

    灵山:“......”

    屋里谢召与时湛相对而坐,听到外头传来这么一句,结印的手指微微一抖,差点儿施错了法术。

    “这为老不尊的,想什么呢。”谢召无言扶额,心里又转而攀上一丝忧虑。

    ......不过她贸然进入时湛的梦境,谁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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