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出门前，许栀重新洗了脸，毛茸茸的短发随着刚刚躺下又爬起来的动作炸成一团，她本来就有些自来卷，因此随意的用还没干的手抓了两下脑门，头发看上去顺了不少。

    脚步飞快的下楼，在楼梯的拐角，她隐约看见纪川的身影，于是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直到他抬头，收起手机放进裤袋，倚靠着拐角栏杆的身体也抬起，表明他确实在等许栀出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下楼，许栀本以为哥哥就在民宿楼下的饭堂随意吃一些，结果下楼才发现哥哥和纪明不在，她跟着纪川往外走。

    途中一直没人说话，她好奇的看向四周，纷杂而热闹的人擦肩而过，她脚步便慢了一点，回神，前方的纪川也停下脚步，于是赶忙提起脚步几步赶上去，但两个人中间仍旧隔着一点距离。

    就像是同行的路人。

    走了几百米远，快到度假村大门口的位置，许栀才看见许俊生和纪明一块坐在一个小凉亭里，纪明先看见的他们，笑容满面的对他们挥了挥手，高声道：“小栀，小川，这边。”

    纪川手插口袋，表情淡淡的，他右耳还挂着一只蓝牙耳机，许栀好奇他究竟在听什么，并肩走过去。

    月亮湾最出名的是烧烤，这种到处可见的食物在这座人工乐园里成为普通的特色。

    他们两个来之前，许俊生和纪明已经点了东西，纪明又将菜单递给他们说：“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许栀接过来，认真看着，先是被价格吸引，小小震撼了一下，本以为这里的烧烤会有什么特殊的菜色，结果左右翻看完菜单发现也不过都是吃过的东西，她配合的点了份冰淇淋，说口好渴。

    纪明还劝说不用省钱。

    许俊生知道是许栀有些挑食的问题，笑着解了围。

    因为晕车，许栀的胃口不佳，吃的第一串炭烤鱿鱼，一口咬下去就觉得烧烤的油花堵在嗓子眼里，只好大口的吞着冰淇淋压下去。

    最后挑挑拣拣只吃了一些蔬菜。

    饭后许栀和许俊生一块去买泳衣，这边度假村都是在自家门口摆个摊，支着的蓝色帐篷，挂着许多件粉的，蓝的，白的——几乎是看见的瞬间就能想象出穿上后的样子。

    许栀看了半天，决定不下来，总觉得都很可爱。

    正在看，居然又撞见挂着耳机的纪川，他大概在闲逛，太阳晒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长长睫毛被晒得透明，垂下来落一点影子，许栀的目光穿过各色泳衣的缝隙看到他，愣了下神，对方便似有直觉的在四周寻找起来。

    他看不到她。

    但许栀看得清楚太阳下他鼻尖的痣。

    最终选了一条粉白的泳衣，仍旧是一体式，但下摆也有可爱花边。

    回到房间换了新泳衣，他们一起去划水，纪川和纪明两兄弟也跟着一起去。

    许栀走在最后面将花边往下拽了拽，她正为身上的新泳衣感到新奇。

    忽然察觉有人看自己，抬头是纪川，有话要说吗？还以为是这样，结果他挪开视线，没一会纪川忽然说要回房间。

    都要出门了，纪明问：“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纪川若无其事道：“抑制剂忘记了。”

    他们刚分化，对于抑制剂还有些许陌生，不是那么敏感，纪明和许俊生听见了却慌张起来，推他回去：“快回去，弄好了再来。”

    这么一说，许俊生的注意力回到妹妹身上，随口问了一句：“小栀，你的抑制剂有注射吗？”

    本来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的许栀一时猛地回神，两只手同时捂住后颈，眼睛瞪大起来，和哥哥许俊生无声对视几秒。

    许俊生立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该不会连抑制剂贴都没有贴吧？！”

    “我忘了！”许栀对分化后的身体还不太敏感，在其他人的目光更多的降落在自己身上时也飞快飞奔回自己的房间。

    找出抑制剂贴对着镜子给自己贴的时候，许栀心中回声一直响彻。

    纪川肯定看到了！

    也许是已经闻到了？！

    她脚步匆匆，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响动，拽着楼梯扶手旋转着身体像是跳舞一样下楼，又在楼梯转角看到慢慢走下楼的纪川。

    这样的态度稀疏平常，甚至他连多余一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可能也没发现吧。

    这么想着，到划水的时候发现是两人一个橡皮艇，正好和哥哥一起，许栀松口气，心情又开心起来，因为人造湖的水也漂亮的闪闪发光，太阳晒得一切都像是在闪耀光芒。

    排着队，许栀用手机拍了许多照片。

    低头检查相册的瞬间，轮到他们，她先上了橡皮艇，刚坐稳，低头又抬头的功夫，面前坐下的人就换成了纪川。

    许俊生站在岸上，看着手机，很为难的说：“小栀，工作上有些事情要我们去处理，你们先在这里玩，等结束了，我们到那边接你们去吃饭。”

    许栀张了张嘴，一声哥还没发出声，岸边的工作人员推着橡皮艇往湖中心，还说：“你们俩往一个方向动啊，不然划不起来。”

    桨就在橡皮艇里，两只，很沉。

    来不及说了，因为橡皮艇在动，纪川也拎起来桨在滑，她赶快也拎起来，注意着纪川的方向，桨在水里滑动着，很难控制方向，他们的橡皮艇一直在打转，像是钟表里的指针。

    没多久，许栀主动出声：“纪川，停一下，我好晕。”

    她抱住桨，晕车的那种感觉又回到体内。

    被太阳晒得头发，脸颊，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在发烫，呼吸之间还能闻到湖泊的草木水腥味。

    过了一会，恢复好了。

    但刚刚一块坐进来的橡皮艇全都已经划走了。

    许栀重新将桨入水，恢复精神后，兴致高昂的给纪川打气：“咱们一块，很快就能赶上别人的，来，我先喊一二三，你跟着我。”

    又实验两次，许栀的一二三喊得路过橡皮艇都要看一下，等橡皮艇真的笔直前进，许栀抬眼看他：“你看，我们成功了。”

    她真像是一只小狗。

    黑色短发，有些自来卷，弧度不算太大，但很蓬松，眼尾下垂的狗狗眼，不知为何总很高兴的一张脸，笑起来嘴唇左边会有一颗梨涡。

    纪川收回目光，也停下动作，看向岸边的山，被风吹落打着旋落在湖面上的落叶。

    湖是绿色的，深水区是黯绿色，浅水区则是青草色。

    他收回桨，伸手进湖水里，手指滑动着那些被晒得温热的湖水。

    周围已经有人跳下橡皮艇去游泳，许栀看的眼热，主动问他：“你想下去吗？”

    纪川：“你去吧。”

    “好。”说着，她已经坐上橡皮艇的边缘，准备一跃而下，修长的腿垂着，但还没动，她回头，直白的问他：“你刚刚是不是闻到了我的信息素味道？”

    话音落的瞬间，纪川的眼睛捕捉到一只黑色蝴蝶飞过她的肩膀，向自己面前飞来，他慢慢抬起眼睛，因为睫毛浓密的原因，肉眼看他时，他的眼睛就像是狸花猫在盯着自己。

    而许栀有一双诚恳直白的眼，她像是那两人中间停留的黑色蝴蝶。

    他伸出手来，蝴蝶悄然离去。

    纪川：“没有。”

    许栀：“那就好。”

    说完，她一跃而下，溅起的水花有些落在纪川的面前，他微微眯了下眼，用手指按了下刚刚注射抑制剂后留下的针孔。

    尖锐的疼痛，但范围很小。

    这里的水站起来的话也才到腰的位置，湖底铺的是鹅卵石，许栀轻松如一条美人鱼，游泳的姿势很漂亮规范，这是住在小岛上的每个孩子从出生都会的必修课。

    纪川任由橡皮艇随着风旋转着，他仰头，橡皮艇转到阳光和树影之间，因阳光的灿烂，树影而更加分明，有一抹阳光落在他的额头上，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清晰分明的树影。

    在这嘈杂的人群声中，他仍旧是孤独的躺在橡皮艇上，听着所有人的笑声闹声，但主观上并不感到孤独。

    没多久感觉橡皮艇在往前行动。

    他起来一看，许栀在后面像个小发动机在一边往前游一边推橡皮艇，看到纪川注意到自己，她露出牙齿一笑，说：“这边不那么晒。”

    而且人没有很多。

    刚刚有孩子游泳时，就在纪川脑袋边活动，脚差点碰到纪川的头发。

    说完，许栀松开手，反身游回水中。

    她那蓬松的短发完全湿透了，贴在脸颊，她胡乱的抓一抓，沉进水里，好一会，纪川看到树叶片片掉落，在湖面上泛起的波纹被人打碎，她又游出来，双手捧着什么东西。

    纪川难得也好奇起来，俯身看一眼。

    下一秒，她手心里的东西猛地跳动，纪川被吓了一跳，扑通跌进水里。

    许栀慌张去捞，根本抓不到人，大喊：“这不高的，才到腰，你可以站起来的。”

    等纪川勉强站起来，他浑身湿透了，问：“那是什么东西？”

    “青蛙，我从水底下抓到的。”

    “你抓他干什么？”

    “我想给你看看。”

    他脸上的水珠掉落下来，两个人一块回头看橡皮艇，也在湖面上翻了过来，孤零零的上面还站着一只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