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赵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默然看了吕庭轩半晌——想这个吕书生,不想竟与自己是一路人,连自己心上的女子,都能拿来做饵。

    若以时运论,五行缺德。

    赵琛于是微微一笑,道:“朕若没有记错,吕卿必是还惦着那姜家大小姐罢?待攻陷雍州之后,朕便活捉了靖王妃,将她赏赐给吕卿,如何?”

    吕庭轩眼中一闪而过的欣然,想掩饰却没有逃过赵琛的眼睛。他朝赵琛深深一拜:“臣领旨,扣谢圣恩!”

    赵琛自龙椅上站起,静静睨着低伏在跪地上的人。

    ——那姜云嫣嫁去赵简身边,早成残花败柳,他自己是早就没有兴趣,不过是想借她折辱赵简罢了。赵简一死,她若还有人肖想,施舍给了他又何妨?

    赵琛终是将吕庭轩扶了起来。

    吕庭轩领旨出使北狄,退出了乾清宫。他出宫还没走到天和门,便看见皇后郭如是,大步流星往乾清宫而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嚷着:“本宫没拦着他选秀,他就休想贬本宫哥哥的官!”

    这个皇后……

    吕庭轩暗自摇了摇头。

    ……

    半月后,雍州便迎来了京城密使。

    来者不是别人,乃是皇城近卫军统领顾贤闯。

    顾贤闯一到雍州,见了靖王,便摒退左右,只留靖王一人,手执圣旨,宣道:“靖王爷接旨!”

    靖王心下一沉,这道密旨,毫无先兆,不知赵琛打着什么主意?

    靖王跪地领旨,只听顾贤闯道:“此值新旧交替之际,玉夏朝堂边防必不稳当,□□大可趁虚而入。特封靖王赵简为靖远大将军,领兵马四十万,攻打玉夏,直捣酒泉,占为上。钦此!”

    靖王听完,眉间端凝。

    雍州因与西域通商,刚刚有了点起色。赵琛明知这一切都是因为靖王与西域各国交好,却要他在此时攻打玉夏,自断活路。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以赵琛的心胸,又岂能容靖王在西北一隅雄霸一方、拥兵自重?必要铲除而后快。

    “臣领旨。”靖王面目平静地接过密旨,高举双手捧过。

    顾贤闯见靖王恭敬应了,又道:“皇上派微臣此番前来,是为监军,既然陛下有令,事不宜迟,请靖王爷速速整顿兵马四十万,奉旨发兵,攻打玉门关!”

    兵马四十万?哪里来的兵马四十万?

    同为武将,同样魁梧健壮,可靖王比之顾贤闯,身材更加颀长,比顾贤闯堪堪高出了半个头。

    靖王默然垂首看了顾贤闯一眼,道:“顾将军只需做好本份,本王之事,不必操心。”

    说罢左手抵拳轻咳一声,稍瞬便有四名持剑的死士推门进来,将顾贤闯围住。

    顾贤闯一惊:“你!”几个剑士能闯到这里来,说明他自己带来的护卫必已被靖王控制。

    顾贤闯喝道:“大胆赵简!尔胆敢对皇上不敬!”他奉旨监军,他至则如皇帝亲至,赵简这是藐视皇权!

    “捆下去。”靖王置若罔闻,不欲与他啰嗦。几个剑士趁顾贤闯尚未回神,一剑抹在他膝盖上,将人制住,捆个结实,拖了下去。

    马骁在外头候着,此刻听见靖王唤他,推门进来,只见靖王在门侧站着,脸被阴影遮住,看不清神色。

    “放话出去,”靖王声线沉冷,“就说……京城使者,在雍州被本王扣押。”

    马骁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进门撞见被黑布口袋罩了头的,乃是顾贤闯。

    “殿下……”马骁疑惑道,“扣押钦差,乃是……”

    死罪。

    可不等马骁说完,靖王一双凌厉的眸子便朝他看了过来。

    马骁吓得“哎”了一声,屁股着火地去了。

    转眼便入了秋。雍州的秋日特别萧索,叶子还没黄透,便被朔风硬生生地从树上揪扯下来,徒留光秃秃的朝天的枝丫。

    浛洸庭已烧起了地龙,屋内温暖如春。香案上一只螭首双耳玉香炉,正袅袅飘渺着香烟。

    “夫君,”云嫣窝在靖王怀里,若有所思,“嫣儿猜,吕庭轩必是逃去了玉夏……”

    靖王听她说着,轻抚着她的长发,未置可否。

    云嫣抬眼望他:“没想到吕庭轩认贼作父,竟恩将仇报,嫣儿真是看错了人……”

    “此事与嫣儿无关。”靖王道,“他意在二皇兄和三皇兄,迟早是要离开雍州的。”

    云嫣却忧心道:“如今惠王和端王已薨,他若再反咬夫君一口,该当如何?”

    靖王轻笑:“没想到为夫竟如此无能,连个吕秀才都能咬上一口?”言罢又低声道,“除了嫣儿能咬,还有谁能?”

    云嫣被他呼在耳边的气息弄得微痒,边躲边嗔:“好了,夫君,知道了,谁也奈何不得夫君,嫣儿说正事呢!”

    靖王饶过了她,将人搂在怀里,抱成小小的一团。她身上还有小女儿的馨香,令人着迷。靖王轻轻嗅着,如痴如醉。

    云嫣认真道:“惠王和端王已被逼自尽,若赵琛下一步要对付夫君,夫君打算怎么办?”

    靖王低头看她,一寸寸抚着她的额头:“赵琛以为,雍州有四十万兵马,他不敢轻举妄动。”

    吕庭轩谎报军情,说靖王有四十万大军。

    靖王手里,哪来四十万大军?不过是靖王吓唬赵琛,令他不敢轻易对雍州下手罢了。雍州如今,满打满算,人马不过十来万,再加上五王赵钰领着的甘州驻军,堪堪二十万人。

    云嫣闻言,愣了会儿神,忽不安起来,问:“若赵琛知晓真相了呢?”

    靖王眸中不自意地闪过一丝阴沉:“若他探知雍州虚实,要率军西征……我只有一力死战。”

    云嫣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不禁骇然,忽地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夫君,不许说那个字!”

    来雍州将近一年,虽地势苦寒,可云嫣却觉得只要他在身边,便是岁月静好、甘之如饴。若能这样一辈子与他默默相守,了此一生,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一听他提到“死”,云嫣心里不由慌了起来:“夫君,若真到那一天……夫君答应嫣儿,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全自己!”

    靖王看着她,看见了她眼中的慌乱,捉住她的小手细细捏着:“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云嫣缓缓靠在了靖王怀里,却实难放心——靖王的兵马只有十多万,若赵琛挥师西进,雍州如何能敌?赵琛直指雍州,定是为取靖王性命,到时,不仅雍州生灵涂炭,若靖王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眼前似乎出现了熊熊战火,硝烟四起,大军压阵,兵临城下。炮火连天之际,所有人身上都是血迹如漆,而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之人,被流蹿的毒箭射中,血流如注,跌了下来……下一幕,便是赵琛的黄龙大旗遍插城楼,而她心爱之人,被枭首挂于城墙之上……

    云嫣不敢再想,跪起身来,抓住靖王的手:“夫君,不如咱们离开雍州吧?放下一切,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只有你我,再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不。”靖王看着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算我肯苟且偷生,赵琛也不会放过我。”

    他自从降生在这个世上,便与赵琛不共戴天,早已没有了置身事外、安然脱身之途。

    他本是无所谓的。这么多年宫里的血雨腥风、边塞的刀剑无眼,他都一个人闯过来了。若他依旧孑然一身,不过是一刀一魂,拼到哪日,便算哪日。

    可如今,他有了她。

    为了她,他须得好好活着。

    他怕,自己若受制于赵琛,再不能护住她。

    ……

    不过两日,顾贤闯被靖王囚禁的消息便传到了京城。

    赵琛从来不认为靖王会乖乖地替他攻打玉夏,却不想他竟明目张胆地扣押了顾贤闯。

    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谋逆篡位之心昭然。

    然而,赵琛忌惮靖王兵力,又不敢立刻挥师西征,只能一时忍下,待吕庭轩与北狄周旋议定之后,再作定夺。

    吕庭轩很快自北狄都城阿勒扎罕送来线报:

    “陛下,北狄二王子赤那听闻此计,大为心动,但仍心有疑虑,要求事成后,大梁将蔚州赠予给北狄。为表合作诚意,赤那说服北狄王送来骆驼一千匹。请陛下示下。”

    赵琛对吕庭轩留了个心眼,命人回道:“蔚州乃大梁边陲重镇,实难相让。吕先生且慢慢说服北狄,等西北的雪落下来。待大雪封了玉门关,再共襄讨伐之事不迟。”

    等大雪封了玉门关,玉夏便是想向靖王赵简增援,人马也到不了雍州。

    到那时天寒地冻,赵简退路已绝,北狄饿急了眼,赵琛再与赤那谈条件,倒好办得多。

    ……

    这两日,因得知了雍州的困境,云嫣连连给哥哥写了好几封信,托他细细打听京城里的动静。

    然而过了十天半月,都没有见到京城有只字片语传来。

    云嫣心里着急,传福顺来问过几回,可次次福公公都回说,没有收到任何音信。

    云嫣压下心里的失望,对福顺道:“若锦乡侯府有任何回音或口信儿,请福公公立刻知会本宫。”

    一声“福公公”叫得福顺头顶冒汗,他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应道:“哎!遵娘娘的命,奴才谨记!”

    福顺应完,也不敢抬眼看云嫣,麻溜儿地退出了浛洸庭的内室。

    心下却是苦不堪言。福顺一直在靖王身边侍候,内院里云嫣的信件往来,也自然是由他代为跑腿儿的。

    然而这两日,不知殿下与娘娘生了什么闲隙,殿下竟然吩咐,娘娘与外头的书信往来,一律要先交给殿下过目。还嘱咐说,不必让娘娘知道。

    殿下与娘娘万般恩爱,娘娘总不能跟外男私信,给他戴绿帽子罢?

    可殿下发话,福顺岂敢不听?

    福顺更不敢告诉娘娘,这几日京城锦乡侯府,已经送来了好几封书信给娘娘。

    却全数被殿下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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