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天气愈渐冷了,雍州的冬天来得特别快,仿佛一息之间,便葱笼褪尽,唯余满目苍茫。

    云嫣深居内院,因牵挂着雍州安危,对外头的事格外上心,天天命静训去城门哨岗打探消息。

    可静训与赵再安刚刚成亲,正是新婚燕耳、蜜里调油,云嫣也不好使唤得太勤。

    这日静训回来,神色异常凝重,说白璧关那边集结了大批人马。

    云嫣心里一凛:“都是哪里的人马?”

    静训道:“都是自北狄和京城的。北狄兵马十五万,再加京城郑幼宝率领的大梁士兵二十五万,共四十万人。奴婢听说,因赵琛与赤那结盟,召集兵马在白璧关会师,以烟火信号为令,分北路和东路包抄雍州。”

    四十万人马都奔雍州而来,那便是大战在即!

    云嫣心头狠跳,问静训:“甘州那边有何动静?”

    若五王赵钰得知此事,定会先调动兵马防御,不可能坐以待毙。

    静训恍然道:“奴婢不曾打听,现在便去!”

    说着,静训赶紧又出了门去。

    云嫣缓缓坐下来,定了定心神——这消息,靖王没有跟她提过半句,目今府上也不见任何动静。

    而且,京城里哥哥和母亲那边,也没有一封信给她。

    云嫣心头忽地一动,吩咐边上的青笺道:“你退下罢,替本宫传福顺来见。”

    福顺乍听云嫣唤他,不敢怠慢,脚赶脚地跑了过来。可是到底心虚,不敢进屋,只垂手在浛洸庭门外阶下等着问话儿。

    云嫣自然又是问他京城家书之事。

    福顺将谎撒得心惊胆战,却听云嫣道:“福公公,头几回本宫托你送去京城的家书,迟迟没有回信。莫非是路上有什么兵荒马乱,邮路不通了不成?”

    福顺面色如菜:“奴才不知,还请娘娘允奴才再去打听……”

    “无妨。”云嫣却道,“许是路上丢失也未可知。本宫近日思念家母和家兄,又写得了一封信。烦请福公公再帮本宫递送出去……”

    福顺只得应下。

    “有劳福公公。”云嫣将信交给福顺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福顺就有一种,自己马上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错觉。

    打死福顺,他也不敢让云嫣知道,其实之前云嫣托他送出去的那些信,压根儿就没出过靖王府的大门儿。

    自浛洸庭出来,福顺一路天人交战——殿下让将娘娘的书信都交给他,可娘娘要是怪罪起来,只怕殿下也保不住他啊……

    思来想去,福顺只能怪自己命苦,还是将云嫣的信老老实实交到了靖王手上。

    只不过,福顺每次都偷瞄一眼,见殿下也没刻意藏着,拿到信便展开一目十行地扫过,然后便收起来,放在泽浦轩书房的案头上了。

    可今日,信纸展开,竟是一片空白。

    福顺吃了一惊——娘娘,竟在信封里放了一张白纸?

    靖王了然,淡然一笑,收起了信。

    果然不多一会儿,云嫣就冷着脸进了泽浦轩,站在了他们面前。

    云嫣眼底怒不可遏,说出口的话却轻飘飘的:“一直以来,本宫只当福公公将信送去了锦乡侯府,没想到,竟是送来了泽浦轩……”

    福顺心知要糟,也不敢回话,吓得两条小短腿直打战。

    靖王一个眼神扫过,命福顺先退下去。福顺如蒙大赦,临走时还知情识趣地将书房的门轻轻关上了。

    云嫣一转头,只见靖王面目平静地坐在案前,她口气不善地问:

    “夫君可要给嫣儿一个解释?”

    她知道福顺不过是奉命行事,所以一路跟着他过来,这才发现始作俑者。她写的那些信,一封一封,全数被靖王扣留,就放了他的案头——她可是人脏并获。

    靖王却道:“外头消息纷乱,嫣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只怕白担心一场。”

    云嫣不料他竟这么说,反问:

    “夫君不想嫣儿担心外头的事,可为何又连哥哥给嫣儿的家书也扣留了?”

    靖王解释:“若哥哥信中,没有提及嫣儿去信的事,嫣儿岂不是会觉得奇怪?”

    他还有理了!

    他怕自己穿帮,私自扣留了她的家书,竟然一点歉意都没有!云嫣的小脸烧得红膛膛,杏眼不可思议地圆瞪着。

    靖王抬眼看她,又道:“嫣儿若想看,现在尽可以看。”

    她哥哥姜云继来信,不过是告诉她二哥姜云林最近得了花柳病,寻遍偏方不得治。而二妹姜云萍则嫌弃姜毓给她寻的婚事,这几日卷了包袱逃出了侯府。

    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徒惹她担心罢了,是以他没有告诉她。

    “不必了!”云嫣愤然,“你不让嫣儿知道外头的消息,是怕嫣儿打乱了你的计划罢?”

    靖王蓦地抬眼,一双微浅的眼瞳深深地看着她。

    云嫣怒极反笑:“你口口声声为嫣儿好,可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以雍州为赌注,来试试你的运气!若是你赢了,便是大权在握,坐拥江山!你爱的不是嫣儿,是大梁的大权,是你目心中的皇位……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靖王见她越说越激动,便起身过来抱住她。在他怀中,她小小的身子扭动挣扎着,伤心绝望至极。

    “嫣儿,你冷静些。”

    靖王听着云嫣的控诉,心内的震惊一点不比云嫣少——原来,她心里竟是这么想他的。

    云嫣挣不过他,终于在他怀中无力地垂下手来。

    “你放开我。”云嫣别过头,不去看他好看得令人心痛的脸,“你想做的事,我不拦着。可是我自己,也该清醒清醒了……”

    至于她该清醒什么?云嫣没有说。

    她以为他将她捧在手心、捂在胸口,她便是他的全部了。他爱她,胜过世上一切。

    可惜她错了。

    他爱的,不过是他的天下。

    ……

    那日云嫣独自从泽浦轩回到浛洸庭,便命青笺立刻给她收拾被褥、衣裳和妆奁。

    戚嬷嬷看了看跟过来陪罪的福顺,在一边急得直劝:“娘娘,娘娘,夫妻俩谁还没拌过嘴呢,怎么能说分房就分房睡?王爷心思一贯沉稳,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开,白闹了误会?”

    福顺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殿下方才教马骁叫走,也实在是府衙出了急事。殿下的一颗心,可全都在娘娘身上啊……”

    云嫣却没有理会他们,自己动手收拾着绣了一半的小衣服小鞋子,卷进了一张淡蓝色的包袱皮里。

    云嫣神色平静,也不吵也不闹,命自己的几个下人搬了东西,便去了浠源阁,将福顺晾在原地。

    入夜,云嫣只觉得很累,便在浠源阁的暖阁里睡下了。戚嬷嬷在床边守着,细细看着云嫣熟睡的小脸,和如蝶翼般睫毛投下的深深的阴影……

    夜深了,廊下的琉璃灯幽幽地照着,云嫣睡得沉,戚嬷嬷却没睡着。

    只听得浠源阁外头有沉毅的脚步声,和走动间衣摆磨擦的簌簌声——是靖王过来了。

    靖王走到了浠源阁门外,便命后头跟着的福顺和会霖退下,自己没有再让人侍候,也没有推门进来。

    只在门外静静站着。

    戚嬷嬷知道二人心中有疙瘩,她舍不得叫醒云嫣,只好起身隔着门,恭敬地轻声启道:“王爷可是有吩咐?”

    靖王不答,置若罔闻。

    戚嬷嬷不敢再问,更不敢擅作主张请靖王进屋。

    那夜,靖王就在浠源阁的外头站了半宿。

    戚嬷嬷看着廊灯投在窗纸上黑沉沉的高大人影,心下忐忑不安。

    想着,靖王是个极深沉内敛的性子,等闲不会开口说个软话儿,云嫣又是个打死不服输的,这府上也没个老一辈儿的主子规劝着……

    两个小夫妻,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呢?

    ……

    翌日一早,云嫣醒来时,手脚冰凉。戚嬷嬷一凛,赶紧命人灌了汤婆子进来,给她暖着。

    眼看着天越来越凉,这浠源阁里虽万事齐备,可云嫣夜里一个人睡,总归比不上身边有王爷暖着的好。女子,到底还是要男人的温暖和呵宠的。

    戚嬷嬷服侍云嫣起身,正要将昨夜靖王来过的事告诉云嫣,却见青笺掀了帘子进来,说是静训入府来了。

    静训也约略听说了云嫣和靖王置气的事,她进来四下打量了屋内的起居摆设,便道:“娘娘,奴婢有事要禀。”

    云嫣知道静训一直在设法打探雍州安危,心下一紧,摒退众人,问:“可是赵钰那边有信儿传来?”

    昨夜靖王被马骁叫走,定有紧急之事。

    静训点了点头:“昨晚英王那边来了人,求见殿下。先头听说,赵琛与赤那在白璧关会师,要分北路和东路攻我雍州。英王殿下派人混入白璧关,确实见有两路贼人,一路是徐述领大梁兵马二十五万,一路是赤那领北狄人马十五万……可昨夜,英王差人来报,贼军过了白璧关后,北路却只见北狄持戈步兵八千。而东边的大梁军队,只剩郑幼宝领着一万余人朝雍州而来,且行且停,似乎在等着什么……”

    云嫣头脑飞转,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问:“除了这万八千人,其余的人马呢?”

    “其余人马,英王派暗探两头打探,才知道北狄人马驻扎在了边境的诺格图营地,大梁军队撤守蔚州,虽相互不见,却待机欲动。”

    云嫣又问:“赵钰可曾探明原因?”

    静训却道:“英王不曾。倒是殿下,似乎早就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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