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您是……拉伊奥拉先生？”孟箴没想到拉伊奥拉居然会亲自回电话，惊讶了一下，继而想到他在意大利足坛根基深厚，现在大概是已经求证出了什么结果。

    拉伊奥拉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说出的内容却令孟箴完全意想不到：“孟女士，有兴趣为我的公司工作吗？请到蒙特卡洛来，我希望和您谈谈马克斯韦尔·安德拉德先生的经纪权。”

    格雷科穿着灰色的长大衣走在孟箴外侧，他没听到拉伊奥拉说话的内容，看到孟箴的表情觉得奇怪，用口型说“怎么了”。

    孟箴暂时空不出心思来回答格雷科，她完全在权衡拉伊奥拉提议的利弊。

    先不考虑拉伊奥拉这么做的原因，拉伊奥拉邀请孟箴加入他的经纪公司，好处是很明显的：她再去收集那些天才球员的时候可以打拉伊奥拉的招牌了，能够稳定拿出的资源也不会只有阿贾克斯的七个青训名额，还有马克斯韦尔的经纪权立刻就会转移给她。

    虽然马克斯韦尔更多的是以“伊布拉希莫维奇好基友”的身份出现，但他本人也是准世界级的左后卫，而且今年才22岁。运作得当的话是很多钱……

    坏处目前不太明显。拉伊奥拉现在不可能挖她墙角，她旗下唯一一个球员凯恩才刚进曼联青训。将来这些人成长起来或许有可能，但就算她不进这个公司也不影响拉伊奥拉挖角。

    但要担心的是这一点，那就是拉伊奥拉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背后展示出来的莫拉蒂家族与国际米兰。事实上这几乎是拉伊奥拉邀请她唯一可能的目的，总不能说拉伊奥拉是看中了现在的凯恩吧？

    孟箴能告诉拉伊奥拉电话门的消息，这个秘密来自于莫拉蒂家族的内部和国米的高层，那么她必然和这些人中的一个或一群有密切的关系。

    只有拉伊奥拉认为招募她能够获得这个渠道之后，他就能控制和干预国米的转会，他才会付出马克斯韦尔的经纪权为代价邀请孟箴加入他的公司。

    但拉伊奥拉在电话里只讲了寥寥几句就挂断，他在抛出了这个巨大的诱饵之后就不再多做诱惑，而是告诉孟箴如果她想加入的话就来摩纳哥面谈。

    孟箴没有瞒着格雷科。她承认她很想获取拉伊奥拉旗下的资源，但如果这可能会损害莫拉蒂家族和国米的利益，她不知道该不该做。

    格雷科站住不动，两手放进口袋里。这里算是阿姆斯特丹的市中心，背后就是达姆商业区的繁华夜景，灯红酒绿，衣香鬓影。

    “如果我说为了我和马西莫伯父，请你不要答应拉伊奥拉，你会同意吗？”他声音很低，孟箴不得不凑近一点去听。

    格雷科的衣服上大概喷了琥珀古龙水，被冷风卷出一种湿润的木质感。孟箴离他仅有半步之遥，看得清他深沉眼眶下的棕色亮点。

    经纪人怎么损害俱乐部的利益呢？勾结管理层抬高球员转会费乃至把没能力进入球队的球员卖进来以获取佣金，蛊惑球员频频转会自由身离开，一进一出两道关卡，经纪人或许赚的盆满钵满，俱乐部往往一地鸡毛。

    如果有机会拉伊奥拉会不会也这么做？太会了，前者不一定，后者不就是他的常用手段吗？

    那么孟箴会不会这么做？她说她不会。然而真的登上拉伊奥拉的这艘大船之后呢？你的老板要求你这么做，你的球员可能期望你这么做，这么做也符合你自己的利益，会怎么选择呢？

    孟箴微微仰头看着格雷科，他眼里满是自己的影子。如果她依言放弃的话……

    “对不起，安杰罗。我想我还是要去摩纳哥。”

    格雷科的眼睛里划过一些孟箴看不懂的东西，他向后退开，离孟箴远了一些：“是我冒昧了，这是你的权利，这当然是。”

    “虽然这可能让你觉得很虚伪，但我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理由。”格雷科说完之后就继续向前走，孟箴拉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停下，格雷科的脚步稍微放缓。

    “我不会做任何有损国际米兰和莫拉蒂家族的事情。”孟箴一字一句地说。

    格雷科很平静：“是的，孟，我相信你的道德。”　“这不只是道德，我把我在这个选择上所有的利益考量都告诉你。”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法，“糖衣吃掉，炮弹打回去”就可以。拉伊奥拉提供什么资源收着，但要损害国米利益的事不做。

    “而且我并不是真的有莫拉蒂家族的背景，就算拉伊奥拉有什么盘算，他通过我也是使不出来的。”孟箴说。

    格雷科终于给了一个较长的句子回应：“如果你的计划是想耍拉伊奥拉的话，那么注意安全，意大利真的有黑手党。”他好像开了个玩笑，又好像没有。

    “足坛只是很像战场而已，没有凶狠到那个程度啊！实在不行我就倒向门德斯，拉伊奥拉真的要对我动手的话，那个时候我的实力一定已经值得门德斯提供庇护了，哪怕只是为了恶心拉伊奥拉呢？”孟箴的语速快起来。

    “况且拉伊奥拉未必就要对国米使坏，只是单纯的加固渠道做生意难道不可以吗？在我记忆里的历史上他没有对国米下过手！”

    格雷科身上的味道似乎又变了一变，可能是进行到香水的末调，孟箴闻起来是一股干枯的粉尘味，像是火烧尽了留下的残痕。

    “孟，你一定能够在足球这个行业里取得非常非常巨大的成功。”格雷科说，“但我习惯做失败者了。我祝福你。”

    他松开孟箴的手，灰烬的味道渐渐远去。

    孟箴知道她和格雷科大概没有可能了。她小跑两步追上格雷科：“安杰罗，我明天把钱还给你，然后……”

    格雷科仍旧善良的替她考虑：“这事情不着急，你现在没有钱，阿贾克斯的那笔年费要到一月份才打来。我可以再借给你一些，你的行程也需要钱。到时候你拿到钱了……再说吧。”

    孟箴向他道谢。格雷科无疑是个好人，就算在这时候也是，君子交绝不出恶声的那种。

    她想如果她答应了格雷科，那么他们的关系会急剧升温，她依旧可以慢慢的拓展业务，一边签自己的球员一边帮格雷科升级他的布莱克浦，然后他们告白，或许成婚。

    但孟箴不愿意这么做。她急切地想要在足坛里搅动风云，她想给足球世界带来巨浪和雷霆，没什么原因，她就是想。

    那么对不起，那么再见。

    稍晚些时候孟箴给拉伊奥拉回信请问她可以什么时候去蒙特卡洛，这次和她通话的是拉伊奥拉的助理何塞·罗德里格斯，他告诉孟箴拉伊奥拉要去处理今年金球奖得主内德维德的事务，两天以后才能回到摩纳哥会见孟箴。

    不过根据拉伊奥拉的安排，罗德里格斯会为孟箴购买前往这个地中海小国的机票。“孟女士，请对你的行程保密，不要向任何与足球相关的人透露，这也是米诺的期望。”罗德里格斯说。

    “好的，那么我期待着和拉伊奥拉先生见面，也感谢罗德里格斯先生的帮助。”孟箴放下手机，走到旅馆房间的镜子前照了照，并不惊讶的发现自己眼圈变红了。

    格雷科买了一张明天清早就回英国的机票，为了不耽搁航班，就去机场附近的旅店投宿了。他说比赛要紧，希望能够尽量赶得上对托基联的比赛吧。

    孟箴的旅馆预先付了房费，所以她还是住在这里。

    经纪公司和公司里的经纪人的关系有点类似领主和封臣，球员就是他们的土地。老板自己也就是这个公司里最大的经纪人，他直属的球员最多，身价也最高。

    但人力有穷时，他一个人不足以服务所有的球员，因此可能会选择将球员分派给公司里的其他经纪人，但大家都打着公司的旗号，分享公司的资源。或者一些独立的经纪人，比如孟箴，为了获取公司的资源也会主动加入，类似于诸侯选择效忠。

    而在分割佣金这块蛋糕时，经纪人和公司的实力对比也会影响分到的份额，就像君主和封臣一定是此消彼长。拉伊奥拉没有说他的抽成，或许这些还不值得他亲自谈吧。

    次日中午何塞·罗德里格斯打来电话，告诉孟箴下午四点钟的飞机，先飞到法国的尼斯克特阿祖尔机场，降落后会有人接机，再转到摩纳哥。

    早上孟箴起来的时候看到格雷科给她发短信让她从摩纳哥回来之后抽空去布莱克浦找奥伊斯顿谈谈新合同，谈下来的加薪都归孟箴。她想给格雷科回信，但想到这时他应该在飞机上收不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作罢了。

    孟箴赶到机场，发现罗德里格斯为她安排的是豪华客机里的商务舱。两个小时后平稳降落，有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带着两个穿西装的看起来像保镖的人接机。

    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拉斐拉·皮门塔，是拉伊奥拉公司的律师。皮门塔面容和善，谈吐优雅，她告诉孟箴“米诺很期待你的加盟”，孟箴附和着笑笑。

    把孟箴送到蒙特卡洛的费尔蒙酒店后皮门塔就离开了，临走之前告诉孟箴明天她会陪同前去面见拉伊奥拉。

    房间紧临利古里亚海，终年不冻，因此即使是冬日，坐在阳台上也能享受粼粼波光。孟箴叹了口气，皮门塔又一次试探她的消息源究竟是莫拉蒂家族的哪位成员，是马西莫·莫拉蒂那素有风流之名的小儿子乔瓦尼·莫拉蒂还是其他什么人？

    孟箴虽然缄口糊弄过去，但拉伊奥拉肯定是要深挖这个问题的，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