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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摇公主

    第十一年。

    崔王夫人得知崔王珏与春竹的关系,点播了春竹几句,默认了她通房丫头的身份,旁的断不可再想,如若她心思不正,自会有好果子吃,春竹应声频频点头。

    春竹可以隐匿二人的关系,不在众人面前显露痕迹,有时可以避开崔王珏的视线,惹得他不悦。

    在崔王珏备考的最后一年,每每感受到压力难以释放,或是□□难耐,总会使唤春竹,前几次春竹也会反抗,可渐渐地,许是自我驯化了,她竟觉得自己于公子而言有一丝用处,便也习以为常了。

    “阿竹,你来啦。”崔王珏醉欲熏熏,骨头软绵绵的,瘫倒在书案上。春竹见状,连忙端了一碗醒酒汤来,将醒酒汤放置在一旁的书桌上,默默扶起公子的双手,扛至肩头,承受着他整个人的重量。

    春竹轻轻拍打着崔王珏的背部,敦促着他,“公子,阿竹服侍你饮下醒酒汤吧。”

    “好。”

    春竹端过琉璃碗,调羹搅了搅,不停的吹气,欲吹散碗中的热气,也欲吹散公子心中对明日大考的阴霾,以及吹散自己内心的迷茫和对未来的踌躇。

    大考前夕,椒房殿内,鱼水之欢。

    春竹又在为崔王珏更衣。此时,崔王珏深情款款注视着春竹,看着春竹脸上泛起的红晕,他害羞地立下誓言,“阿竹,待我考成归来,定娶你为妻。”

    “我等你。”阿珠羞赧回应。

    一旁观礼的柳云恩冷汗直冒,在这浓情时刻,她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春竹不是知晓这是无结果的事吗,为何还越陷越深。

    柳云恩一脸茫然,“你觉得崔王珏对阿珠的感情会是真的吗?”

    柳云恩的情感与当时觉察两人情窦初开时截然相反,她担心阿珠被花言巧语蒙骗,遭人利用,担心崔王珏只是拿春竹寻开心,担心春竹这见不得光的关系,以后难以在崔王府邸生存……

    “不知道。”

    身旁传来元璟的声音,沉思许久,接着说道“或许当下是真的吧”。

    “哎,我自是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我瞎凑什么热闹啊,真是。”

    “阿珠又怎不知?”

    柳云恩回头看向沉着的元璟,元璟又开口道,“我换句话说,崔王珏又怎不知。”

    直至放榜那天,整个崔王府邸都洋溢着喜气。崔王珏榜上有名,老夫人眉开眼笑,设宴祝贺。春竹亦为崔王珏贺喜,她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同心结,想着为他祝贺。

    这个同心结是春竹紧巴巴存下月银来购置的,现在能够送与崔王珏,庆祝他功成名就,春竹认为先前的辛苦不值一提,如今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只是春竹找遍了整个院子,不见崔王珏的踪迹。

    春竹自我安慰道,“许是公子高兴,与傅公子吃酒去了。”

    春竹踌躇不定,坐立难安。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与春竹房中的烛火遥相呼应,彻夜难眠,直至朦胧天边出现金光,崔王珏都没有回来。

    日上三竿,崔王府邸外热闹非凡。听闻是宫中来了人,老爷与夫人一同前去迎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招摇公主,朕之幼女也,系惠妃所出,身份尊贵。自幼聪慧灵敏,旦夕承欢皇太后与朕躬膝下,太后与朕疼爱甚矣。今公主年已豆蔻,适婚嫁之时。朕承圣母皇太后懿旨,于诸臣工中择佳婿与爱女成婚。闻新科探花郎崔王珏人品贵重,仪表堂堂,且未有家室,与公主婚配堪称天造地设,朕心甚悦。为成佳人之美,兹将招摇公主下降探花崔王珏,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

    “臣崔王珏领旨,谢恩。”

    崔王珏这得意洋洋的语气,柳云恩恨不得棒槌他几拳。

    “你说他何故招惹春竹?崔王珏这个负心汉。”

    “春竹几年前在崔王府混的多好啊,不担心吃穿用度,只要做好眼前事,得老夫人青睐,许一门婚事,日子也能过下去,这走向,我都不敢看下去了。”

    “哎。”

    柳云恩不住地摇摇头,唉声叹气地数落崔王珏。

    原是这崔王珏被招摇公主榜下捉婿,昨日一直在宫中享乐,今儿个随着公主的随从一同回府。

    “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喜新厌旧、拈花惹草……”柳云恩气不打一处来。

    崔王珏领着这沉甸甸的圣旨,好生宝贝。老夫人与婢女围着他,谈论婚嫁事宜,看着模样早就忘记了还有个春竹在等着他。

    府邸传遍了消息,也传到了春竹的耳朵里。

    院子里几位婢女叽叽喳喳聊着闲儿天,“双儿,可能过几日就没这么安生的日子过了。”

    “是啊,大婚之日,我已预料到要连轴转了。”

    “你说,老夫人会给咱赏赐吗?”

    “此前翠桃姐姐成婚,老夫人也给了赏赐,这次,想来赏赐更大吧。”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嬉笑打闹,盘算着会赐予何等劳什子。春竹这几日过的像是慢了半拍一样,不知府邸中的任何消息,她上前打听了一番。

    几位婢女见公子身边的“老人”春竹姐姐在一旁,以为是来训斥她们偷懒的,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从地上弹射起来,毕恭毕敬的站着。

    春竹似乎有些尴尬,她缓缓开口道,“双儿妹妹,你们方才所说是为何事?”

    “春竹姐姐不知道吗?公子成婚老夫人定会给咱赏赐。”

    “春竹姐姐可以事先想想,拿了赏赐想要什么。”

    “公子的婚事可是由当今陛下所赐,我从没想过会离我如此近。”

    “想必公主一定很漂亮,我们有机会得见吗?”

    “可以偷偷看一眼吧。”

    众说纷纭,春竹捡了些碎片,挑了其中重点,将内容拼凑出来,大致意思是公子要娶妻了,是皇上赐婚,还是招摇公主。

    这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向了她,怀中的同心结在此刻就是一个玩笑,像是在讽刺他们的过往,同时灼烧着春竹的内心,泪水浸润了眼眶,覆水难收,止不住地划过脸颊,滴答滴答,从下巴掉落至地上。

    院中茂密的树叶挡住了清白日光,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烈日高阳,而春竹依旧如同置身深渊,就连旭日和风吹拂,春竹感受到的却是寒风刺骨,不由得双手交叉,护住了自己。

    柳云恩似乎感同身受,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无声地落泪。

    元璟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大拇指缓缓摩挲着,似是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思绪被阿珠的话拉了回来。

    阿珠小心翼翼地低头试探,“公子,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崔王珏看着春竹将礼物双手奉上,喜笑颜开,“不用啦春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罢指着书柜上杂七杂八的物件,丢了个任务给春竹,“春竹,晚宴之前把这些都收拾干净。”

    语气冷淡到似乎往日的温情是阿珠的幻想,可曾经两人温存的痕迹仍在阿珠脖颈有迹可循,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阿珠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收拾完书柜后,只身前往柴房,去一个无人的地方。

    阿珠对于崔王珏骤然转变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怨怼万分。愤怒挥手,殊不知直对着的柴火像是被水浇灭了一般,能沥出水来,与其他干柴火截然不同。阿珠害怕急了,柴房除自己以外无旁人,挥手之处冷不丁降下水来。阿珠害怕自己莫不是怪物,随后试探性的又挥了挥手。这时手指向的方向,柴火安然无恙。

    阿珠心想,许是柴房阴暗,这些柴火原本就受潮了,也就秘密将受潮的柴火丢弃了,自己也不放在心上。

    一旁注视的柳云恩和元璟蹙眉回想,阿珠是如何能够使出这水系法术。此前成长过程中,阿珠都不曾有一刻钟在外修炼,甚至身边没有点播的师傅,她是如何能够掌握术法,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去的崔王氏府邸忙的焦头烂额,为了准备婚宴,崔王珏亲力亲为,与春竹碰面少之又少。

    春竹虽对感□□闷闷不乐,却也知晓主仆有别,安慰自己别再轻信他人,空做白日梦,也不由分说的自己远离了崔王珏。

    老夫人也很知趣,将春竹领了回去,让她来伺候自己,在自个儿身旁穿针引线,打打下手。

    老夫人使唤春竹做些与自己贴身之事,避免她参与婚事的筹备,也避免春竹与小儿崔王珏碰面,斩断二人的联系,当做此事从未发生。

    老夫人严惩相关知情者,以儆效尤,从而避免院中他人乱嚼舌根,传到公主耳中。

    公主成亲,何为盛大。阿珠也是开了眼了,全丹阳的百姓纷至沓来,崔王府在这段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

    这日清晨,老夫人与老爷就守至正殿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宾们。崔王府邸的门楣装点的一视通红,锦萝绸缎高高挂起,双喜剪纸窗花贴满窗口。

    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头,府门内,喜气洋洋,院中快步逐鹿的婢女,端着婚礼所需之物,奔跑吆喝的小厮,招揽院中的贵人,应接不暇。

    十里红妆,马车队伍井然有序,街坊乡亲送亲的队伍络绎不绝,婢女们在途径的地方撒下漫天的花瓣,众乡亲都想一睹招摇公主真颜,纷纷踮起了脚。马车四壁稳固,唯有两侧的帘子随着轿夫的行动,一阵一阵的吹起。

    这一次,帘子浮动,掀至一边,瞥见了招摇公主身着一袭红衣,手中拿着阙扇;那一次,轿夫行动匆忙,瞧见了招摇公主花娇一般的脸庞……

    “恭喜恭喜啊,老夫人。”

    “还快请进。”

    婚礼的事宜繁琐且重大,族中长老住持事宜,井井有条,秩序井然。

    屋内一对新人,于铜镜前,喝下了合卺酒,寓意和和美美。

    婚后的崔王珏与招摇公主一同入住潇湘别院。崔王珏还带了一些随行的仆人,与招摇公主共同经营一个小家。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春竹也早已从失落中走了出来,她很感激老夫人的此次收留,虽然知道有诸多因素在,选择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反而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为此春竹矜矜业业,将老夫人视作自己的第二位东家,事无巨细照顾着她的起居,记下老夫人的喜好,就连老夫人都对春竹赞不绝口。

    而春竹与公子,距离上次见面,还是在婚宴上,已是半年之久。

    崔王珏携同招摇公主偶尔回门一趟,在招摇公主的扶持下,崔王珏的仕途日渐风顺,还替陛下分担了一些小事,这个驸马做的也是越来越趁人心意。

    这日夜里,崔王府邸设宴款待崔王珏的一众同僚。

    “没有的事,多亏了李督抚好言提醒,我才能办成此案。”随即,崔王珏举杯,“崔王珏在此谢过各位同僚。”

    “是驸马你慧眼识珠,又懂得变通,才能将矿产发挥到如此地步,既讲和了两境边界,又为我等解决了丝绸匮乏的问题,我们才更应该感谢你才是。”

    “哪里哪里,客气了。我有如此境界,亦是招摇公主的功劳,她……”

    酒桌之上,无话不谈。

    老夫人吩咐下去,给诸位大人每人备下一碗醒酒汤,并催促小厮,同诸位大人的家眷传递消息,最后因人员散尽,各有用处,老夫人逼不得已留下了春竹。

    “春竹,醒酒汤就由你来负责吧。”

    “是,老夫人。”

    春竹踏入小厨房,看着师傅们一道一道的工序,小厨房火炭更迭,热气腾腾。

    “醒酒汤好了吗?”听着外面婢女的询问,春竹回答了一声,“好了好了。”彩云这才进去端了一碗,她第一次瞧见春竹,春竹亦如是,和和气气点了点头,春竹继续乘第二碗、第三碗……

    为避免自己送汤药而撞见崔王珏,春竹特差人替自己送去,顺便卖了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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