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官鸢正要好好研究自己手腕上的龙纹,可一眨眼的功夫,那痕迹就从官鸢手腕上消失了,官鸢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一切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还是那遍地的尸骨,和不明的天。

    “想什么呢?”

    景向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官鸢回头只瞧见了少年怀里的剑以及他一身的月光。

    “都不知道回家。”

    景向阳弯下身子,揉了揉爻爻的脑袋,爻爻已经被他洗的雪白透亮,配合的蹭了蹭景向阳的头。

    爻爻瞧见官鸢便一股脑冲了过来,实在热情,官鸢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爻爻毛茸茸的一股脑往官鸢怀里咕涌,刚洗干净的白狼毛蓬蓬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官鸢有些忍不住一把圈住爻爻,坐在地上没有要说话意思。

    景向阳瞧了一眼那地,挣扎了一会儿,坐在官鸢身边,不时侧过头看看官鸢和爻爻,偶然也看看月亮。

    “心里难受?”景向阳瞧见官鸢的模样,忍不住多说上两句。

    官鸢先是一愣,随后人搭在爻爻身上,小心应了一声。

    “嗯。”

    官鸢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爻爻软和的毛里,心里沉甸甸的,闷着难受。

    景向阳回头看着那些半埋在泥里的尸骨,饶是他见惯了肮脏事,瞧见这一幕也有些心悸,何况官鸢。

    “你想还她们一个公道,没那么容易。”

    “这些女孩估计都是旧朝的事,旧朝的宗卷早就被销毁了,太久了。”

    景向阳垂下眼,半晌又开口补上一句。

    “更大可能,没有宗卷,没有任何的痕迹可以证明她们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痕迹可以作证她们身上的惨案。”

    官鸢还是闷闷的,她看着眼前的尸骨,也看着略过尸骨的月光。

    “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只是那个办法,对你不利。

    “千百具尸骨就是明证,就是事实。只是差一个风口,将这事送出去,将这事放在明面上,圣朝以女为尊,百具女婴的尸骨,不会掀不起波澜,只要我们快它们一步,将事情的真相先披露出去,让百姓民众知晓,先一步抓住民心,要想民心稳固,当权者再无能也不会草草了之。”

    “剩下的事情,朝廷做比我们做会更顺当,效果也会更好。”

    “只是…”

    官鸢看着眼前的白骨,半晌才补上那句。

    “这一切都太晚了,于死者无益。”

    “她们,本不该如此。”

    “我现在做的一切,对她们是没有意义的。”

    官鸢的话很轻,却随着风落进了景向阳的耳朵里。

    “谁说没有意义,一生蒙冤都还没能好好活上一遭,就因莫须有的求子,莫须有的绣婴,被人抽皮挖骨,被人丢进井里慢慢腐烂,还要承受那些人喝着她们的尸水,用她们的死求子嗣的生。”

    “她们原本无声无息,无亲无望被遗弃在井里,连说出真相的机会都没有,连倾诉冤情的机会都没有。再过个百年,千年她们连白骨都化成灰烬,连最后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又有谁会知道她们的冤情,又有谁会在意,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惨剧。”

    “官鸢,你不仅要说,要做,还要世人皆知,让天下人皆知,要让人们知道那些作恶者丑恶的嘴脸,要为这些不能说话的人争一口气。”

    “为那些挣扎求生却被逼死在角落里,一生见不到阳光的人发声,要为这天下千千万的冤情与不甘发声。”

    “官鸢,你要成为她们的舌头,要成为她们的手,要成为她们的眼睛。”

    “去替那些被夺取声音的人发声,去替那些含冤而死的人正名,要去替那些被蒙蔽双眼的人去看。”

    “倘若你不做,我不做,那些庄栖筠、庄默、张如意以及那些曾经死在生祭里的女孩的努力就全都付之一炬,那你眼前的含冤而死的白骨,永远也等不来明天。”

    月光将他笼罩在银色的纱幕里,官鸢只能看清那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我知道。”

    “我比你更加清楚。”

    她亲眼看着庄栖筠死在火海,亲眼看着轩妈在她眼前被抹去,亲眼看见那座道貌岸然佛像身后的鲜血淋漓,亲眼看见那被扭曲的女子的冤魂,亲眼见正千女坟千百年的黯淡无声,亲眼瞧见何青的贞节牌坊,看见淹没江停月的河,见过困住林图南的千工拔步窗,见过育婴堂的累累尸骨。

    她都看见了,也都记住了。

    这所有的哭声,她都能听见。

    “你不用担心我退缩。”

    “我知道怎么做。”

    官鸢站起身来,朝着景向阳伸出手。

    “不过,可能要牺牲一下你这个七皇子殿下。”

    景向阳扯了下嘴角,搭上官鸢的手。

    “好啊,悉听尊便。”

    *

    景向阳怀疑官鸢就是故意的,在他面前演一出,就是为了坑他一把,不然这么损的招她也能想出来?

    自己就是一时热血上头,被她蒙蔽了,不然这么浅显的套路,他景向阳能看不出来。

    果然,女人的话不能信。

    “你说要我借着这个淮南江宴被毁的由头将罪全拦在自己头上,搞的越大越好再把这事翻出来?”

    景向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官鸢,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景向阳决定诈诈她。

    “你就不能走正常途径报官?这么多尸骨,他们未必能不管?”

    官鸢几乎要忍不住白他一眼,官鸢严重怀疑他是内伤伤到脑子了,不然就是在诈她,一个在皇宫里长大的人怎么能这都想不通。

    莫非他知道什么却不能说?

    官鸢决定诓景向阳一手,看能诓出什么。

    两个人开始暗戳戳的互相试探,结果什么都被试探出来。

    “停!不搞这些白瞎的了,聊正事。”

    官鸢首先叫停了这场混战,景向阳识相的顺坡下驴。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回正事,这么多尸骨突然一时间被爆出来,不就是在指着鼻子说当地的鸦面无能,而且这种案子,没有直接利益相关者,谁愿意去花这么些力气,真是胡闹,去报官我还不如原地收拾收拾去吊死,他们先来堵的,肯定是我的嘴。”

    “退一步说,你没瞅见我们来时这边上这么多哑巴黑衣人,这么大阵仗,你说官府一点不知道,我是一点也不信,再退一步,你不是说你偶然得知这个井你能知道,别的鸦面就不能吗?我们现在把这井毁了,不是怼到人面前说人不作为?”

    “虽然,我们从井里出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未来,但是从你还在万福镇,以及舟行渊能追来,就说明了一件事,造成你们来这里的事件,大概率是没变的,也就是说你复刻淮南江宴不成,劳民伤财导致数条船只被烧毁的事情,还是事实,估计激起民愤,他们这个时候要挑替罪羊,你猜猜谁是最佳人选?”

    官鸢扭过头,看着景向阳,对面只是咳了两句。

    “我以前确实是…不知道搞个江宴要花这么多心力,我已经算皇室里,最节俭最不奢靡的了。”

    景向阳抬头对上官鸢眼神,连忙举起手说到。

    “我改,我改,我一定改…”

    “我以后一定提倡节俭,绝不铺奢,以民为天,体恤民情…”

    “我…”

    景向阳的声音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白骨。

    “我会尽我的全力,让此事不再重演。”

    官鸢一愣。

    “口说无凭。”

    “你知道的,我并非浮萍之人。”

    官鸢知道她若此时回头,一定会再对上少年如炬的目光,她知道她的心会再次为此跳动。

    可她不能。

    “我知道。”

    官鸢没有回头。

    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哪怕搭上一切。

    *

    “醒了?”徐希之给姜愿递上一碗药,姜愿有些警惕的看着,并不接药,一打眼瞧见姜思悬着的心落下来了一半。

    官鸢走之前叮嘱过,徐希之摸一点姜愿的脾气,将药碗放到旁边。

    “你们几个是我们镇子里人从井里捞上来的,你伤太重昏了过去,你姐姐待会回来,她叫你别担心乖乖等她。”

    听到官鸢的名字,姜愿勉强对眼前人信了半分。徐希之又补上了一句。

    “我是医师,不会在药里动手脚,你姐姐说了你会一些药理,你把那药物自己接过去闻闻便知道了。”

    姜愿半信半疑接过药碗,凑在鼻边一闻,顺口便将药材都说了出来。

    “用这么重的药?”

    徐希之抬眼瞧了一眼姜愿,开口说到。

    “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伤的很重,乱起八糟的伤都有,棍棒伤,踢打伤,还要刀伤,甚至还有烧伤,换个人早就死了,还有你那腿和手,简直不能看。”

    姜愿第二次被拉入幻境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行动是自如的,只是看着吓人,他当时感到自己被什么药物吊着命,但情况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多谢。”

    碍于徐希之在场,姜愿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大致清晰后,有了用药的法子,喝下了徐希之的药物。

    “姑娘,我还想问一句,我弟弟如何了?”

    “那个小孩?”

    徐希之放下手中的草药,淡淡应了一声。

    “他比你好多了,只是年纪小,又多劳累,在补觉罢了。”

    “多谢姑娘。”

    “年纪不小,规矩挺多。”徐希之理着药草,怼上一句。

    瞅见姜愿又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便开口问了一句。

    “你昏迷时,一直念叨着什么十一。”

    姜愿猛的抬起头来,那目光不算和善。

    “你别误会,我不想打探你的隐私,我只是觉得十一这个名字很耳熟。”

    徐希之放下手中的草药,抬着头想了一会儿。

    “我好像…”

    “在我师傅嘴里听到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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